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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龙凤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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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唯唯蔫巴巴地把榨好的茶叶分好团,再放到瓦盆中,用儿臂粗细的木杵慢慢捣研。

一团最上好的茶,从开始捣研到成功,要加十六次水,每次都要等到加入的水全部研干才能又加水。

她做得耐心又细致,两只手掌满是细泡也不愿意停下来。

葛湘君带了人来帮她的忙,心疼地道:“再这样下去你的手就要废了,你只管盯着什么时候该加水,什么时候茶可以了就行,力气活儿让别人来做。”

钟唯唯也实在是胳膊都抬不动了,就怏怏地坐下来,看宫人捣研茶叶。

葛湘君陪着她坐在一旁,低声问她:“之前先帝在世之时,不是特意挑了几个手工纯熟的人来帮你制茶吗?人呢?怎么不叫他们一起来?”

钟唯唯苦笑:“你忘了啊,今年春天先帝发病,万安宫就说是茶汤喝多了,不许制茶,把人全赶走了。这会儿到哪里去了都尚且不知呢,我怎么叫人来。”

葛湘君也跟着她叹气:“求陛下,去求陛下。”

“这次茶不多,下次再说吧。”钟唯唯愁眉苦脸。

她又得罪了重华,重华不臭骂为难她就算好了,哪里还会给她人手?能熬就先熬过去吧。

研茶最是花费时间,研好之后已经又是夜里。

钟唯唯抓起研好的茶团,像揉面一样的又揉又荡,确认确实均匀细腻了,这才将茶团放入银制的模具中压制。

最后一步是烘焙,钟唯唯有祖传的独家烘焙秘法,就不肯再让人帮忙了。

因为是深夜,也没人来打扰她。

添福不会烧火,把火弄得忽大忽小的,钟唯唯索性把她赶走,自己一个人挽了袖子上。

然而又要烧火又要过水又要焙茶,难免手忙脚乱。

正忙得满头大汗之时,小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重华神色冷漠的进来,二话不说,蹲下去就接过风箱烧火。

钟唯唯没想到他居然又来了,而且一出场就是这样的方式,穿着龙袍拉着风箱替她烧火,实在是太过奇怪的场景。

“你想把茶弄糊吗?弄糊了就拿你明年的俸禄来赔朕。”

重华凶巴巴地一眼瞪过来,钟唯唯赶紧跳起来,专心专意地对付茶饼。

她的制茶之法从来就没有隐瞒过重华。

他曾是她最好的制茶伙伴,他们配合默契,只需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茶香渐浓,天色渐白,重华灭了火,起身就走。

“陛下……”钟唯唯忍不住叫住他,想劝他白天不要再做事了,好好补一觉。

她自己为了制茶是熬了两天两夜,中间只休息过一两个时辰,重华也陪着她熬了两天,白天还要熬费精神处理政务,想必他也很困。

重华傲慢地道:“不要自作多情,朕只是希望能物尽其用,让你好好练一练茶技,也许有朝一日能够打败梅询,一雪前耻。毕竟咱们郦国就是靠茶吃饭的。”

好吧,自作多情,物尽其用。

钟唯唯垂下眼,轻声道:“臣只是想和陛下说,之前先帝在世时,曾精挑细选过一批制茶的熟练工,春天先帝病发,太后娘娘把这批人尽数打发走了。

若是陛下想要打败东岭,不如把这批人找回来助臣一臂之力,这样陛下就不用亲自上阵了,您是天子,这种粗陋的活儿不适合您做。”

重华冷笑:“钟唯唯,你可真是够大胆的。有人爱制茶,有人爱喝茶,有人爱名刀,有人爱书画,朕喜欢制茶喝茶,要你管?”

言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钟唯唯急忙道:“要不然,您把小棠还给臣也是一样。”

重华的背影冷漠坚硬,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没多少时候,清脆的鞭声响起,钟唯唯透过窗缝往外看,看到重华坐在高高的龙辇之上,神色寡淡冷漠,高不可攀。

仿佛刚才那个蹲在灶前帮她拉风箱、烧火、抬锅、提水的重华根本就是她的南柯一梦。

天亮,钟唯唯收拾好茶饼,烟焙上色,拿了扇子狂搧一气。

最后一扇搧落,她往后一倒,躺倒在添福怀里哼哼:“我不行了,不行了,赶紧把我弄回房去,我要睡觉。”

添福见她脸色苍白,吓得大声叫人,李安仁一直带着人等在外面,听见声音就进来,指挥人把钟唯唯抬回房去。

钟唯唯的眼皮有千斤那样重,昏睡过去之前,她只恍惚听见李安仁问:“太医,她的脉象怎样?”

太医来得挺快的,她刚倒下就来了,重华是早有预料吧,还真是物尽其用,这个身体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呢?

钟唯唯叹息一声,睡死过去。

她太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安稳,总是做梦,梦见的还是从前的往事。

她梦见义父去世,钟袤发病,急需天元丹,她找不到重华,只能求师母。

师母阴沉着脸告诉她:“天元丹是那么好得的吗?你义父当年存下的几颗全都给了你姐弟,导致他自己生病了却找不到药,这才会死得这么早。”

大师姐钟欣然坐在一旁,温柔地劝师母:“阿娘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钟袤死掉吧?

上次不是打听到文先生家里珍藏有一颗吗?咱们去求求他,花大价钱给他买,让他给钟袤救命。”

师母冷笑:“你忘了文家要多少银子才肯卖吗?三万两都未必肯卖,你爹只留下一楼的书,咱们孤儿寡母有多少钱?你还要不要嫁人了?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钟袤在她怀里抽搐成一团,每抽一下,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她苦苦哀求师母:“师母,我会制茶,他们都说我制的茶很好,我可以拿去卖钱,我给您养老送终,我挣钱给大师姐做嫁妆,求您救救钟袤,他好可怜。”

师母冷淡而厌烦地注视着她:“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要我救钟袤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那时候哪怕是要她的命她都肯,忙不迭地点头:“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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