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久违的柴老头，洛和平心情一阵激荡。

老人的精神头还算好，可脸上却渗出了往日里并不明显的苍老，老人斑也隐隐浮现了出来。

无论你曾经多么辉煌，哪怕你在人间叱咤风云，光芒万丈，也避免不了英雄迟暮的一天。

洛和平鼻尖一酸，曾想说出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中。

“老头子……”

“小家伙来了啊……自己找地方坐。”柴老头显然对洛和平的来访很开心，“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吧。”

“嗯，是，差不多三个月了。”

“日子真快啊……你气色不太好，有心事？”

洛和平想了想，道：“一言难尽。算了，不说这些招人烦的事了。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没想让你替我操心。一想到每次见你，都和你说这些破烂事，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只有困难的时候，才会想到你，才会来看你呢。”

听到洛和平这说法，老头子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么说，小家伙来看我这老头子，还不是那么功利。”

“当然！”

老头子笑得更开心了。

过午的阳光照进了疗养病房中，映得老头子身影一片绚烂，连笑容里都带了金色。

“你那么介意别人怎么看你？”

洛和平听得一愣，摇了摇头。

“那你还管别人是不是认为你功利？你和我之间的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我着相了。”洛和平拍着自己的额头道。

“趁着老头子我大脑还没彻底石化，有什么问题。就说说。也能给你做个参考。我都没嫌你功利。你怕什么？”

洛和平这才整理思路，谈起了近一段发生的事情。除了感慨做些事情难以外，他还谈了另一个困惑，就是感觉自己像被套在一套金属铠甲里，自己的举手投足，都在受着限制，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洛和平说：“我感觉冥冥中，像是有股力量。在推着自己向前走，像是被裹胁在什么当中一样，没有退路。按说，我手里的钱够用了，哪怕是不处理掉矿管所，我也够用了。随意走到哪个星系，都能活得很轻松。处理掉矿管所，我所得的利益，和背的风险根本不成比例。甚至说，无论是过程和结果。我都可能无利可图。但又不得不做，因为矿管所有那么多人。我没法甩手，也不能甩手。”

“你想说，你体会到了一种人在江湖的感觉。”

“也可以这么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很惶惑，眼下的很多事，都不在我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变量太多。我很担心会走错。更困惑的是，很多事情，不是直接可以完成的，需要多个步骤。前一件事情的结果，是后一件事情的条件。为了完成后一件事情，就必须把前一件事情做好。本来前一件事情只是个过程，而这过程太过艰难。在这艰难的过程里挣扎太久了，很容易就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会混淆了一切，分不清哪一个是目的，哪一个才是过程。最后连自己都变得面目全非，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其实现在，我就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能认识到这一步，说明你在成长。世界上的事，并不一定是以人美好的愿望为结局。你总要接受现实。你的变化，是环境，是你个人意志交错影响产生的，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你又何必在这上想太多？顺着你的本心去走，不要考虑对错。这世界上的对与错，并不绝对。至于你说到的，无法甩开矿管所里的人，我可以理解成你心中有责任感。我也还可以换个角度说，你认同这种社会的契约。虽然这契约的确立，最初并不是你主动的选择，但是你的做法，是在承认，并且强化这种契约。所以，你会感觉到一股暗流在推着你走。”

“这是好还是坏呢？”

“对与错，都不绝对，好与坏，当然也不绝对。这是你的选择，你的选择就会给你应有的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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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和平和柴老头谈兴盎然，却被突然闯进来的柴佳凝打断了：“爷爷，该吃药了。”

提起吃药，老头子立刻一脸苦相：“我这都快成药罐子了……人老了，真的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