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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决战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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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难以置信……

竟然连杨峪也战死了……

坐跨在战马上,陈蓦朝着远方急速奔驰着,不得不说,杨峪的战死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

初代太平军士卒,经历过芜湖之战的老卒,军中年轻一代之翘楚…···

陈蓦至今都还记得,当他被刘晴的生母刘倩带到太平军中时,当时的杨峪是何等的勇武。

或许因为是同一类人的关系,陈蓦初到太平军便遭到了杨峪的挑战,事实上,当初挑战陈蓦的并非只有杨峪一人,像伍衡为首的大批太平军年轻将领都曾挑战过陈蓦,但唯独杨峪令陈蓦印象最深刻。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杨峪前后挑战了陈蓦七百多回,但终究也没得到哪怕一场胜利。

拥有何等自尊和毅力的家伙,才能做到那般不屈不挠?

相比之下,像伍衡那种仅仅输了几场就再也不提单挑的家伙,陈蓦从来不曾理会过。

但是,敬重并不代表就不会产生反感,事实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陈蓦真心很是厌恶这个杨峪,毕竟后者日复一日地找他挑战,很大程度缩短了他与二代主帅刘倩相处的时间。

大概是在入伍太平军后的第二年,陈蓦终于忍耐不住了,第一回向杨峪展示了他从未施展过的绝招,炎气。——在若干年后,陈蓦这才意识到,他所谓的自创绝学,其实仅仅只源于他身具梁丘一门的血脉,其实早在数百年前,梁丘一门便能熟练掌握这门真正名字为雾炎的绝技。

记得那一回,杨峪三招就败了,毕竟在雾炎模式下的陈蓦,拥有着远超平日的腕力、速度、反应与直觉,完全不是像杨峪那等凡人能够抵挡的。

但是·得胜之后,陈蓦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当年的陈蓦或许并未意识到,但是今时今日,他渐渐领悟到了。

他之所以能击败杨峪·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努力,而是因为他身具梁丘家的血脉,身具着百年不遇的武学天赋。正如梁丘公所说的,似陈蓦这等天才,就算不努力习武,每日混混日子,也势必能够威慑天下。

陈蓦的起点太高了·在他不怎么感兴趣的文采、谋略方面,他确实做不到像长孙湘雨、李贤那样过目不忘,但是在武学上·他却能轻易吸收他人招数中的精华,化为己用。哪怕是梁丘公教授他梁丘一门的招数时,陈蓦也只是看一遍就会了,并且在短短几日内,在不借助蛮力的情况下,单用技巧击败梁丘公这位三十年的大周第一猛将。

“你……真的是人么?”

陈蓦至今还记得那次杨峪望向自己时那莫名复杂的眼神。

从那时起,陈蓦便不再轻易施展雾炎,当时说不清那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但是如今的陈蓦却能渐渐领悟。

三招击败杨峪的·并非是他自以为是了然一身的陈蓦,而是梁丘皓,是大周世代出虎将的门庭、东公府梁丘家的嫡子·梁丘一门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子嗣。

所以,赢了杨峪,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就像梁丘舞从来不随意与人过招一样,用谢安的话说,体内流淌着梁丘家的血脉,因此掌握有雾炎绝学,这本身就是最恶劣的作弊。

相比之下,梁丘舞还算是比较幸运,因为她还有她的祖父梁丘公·在闲着没事时,梁丘公偶尔也会与孙女过过招·所谓高处不胜寒,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却无用武之地,这对武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就像长孙湘雨一样,她不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她出场的舞台,这才变得性格怪癖,成为了谢安口中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么?

正因为如此,当杨峪有段时间再没有来向陈蓦挑战时,陈蓦也感到了一种名为寂寞的心情。

然而,他小瞧了杨峪的毅力与自尊,当时已输给陈蓦两百多次的他,又岂会被陈蓦那堪比怪物般的雾炎绝招吓住?在时隔半年后,杨峪再次向陈蓦挑战,非但逼他施展出了雾炎,甚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与陈蓦又打了二十回合······

与陈蓦力战二十回合而不败,指的是陈蓦在施展雾炎的情况下,尽管那时的陈蓦尚未完善这招绝学,但也足以证明杨峪的实力。

一旦松懈便有可能会被努力而刻苦的杨峪追上,在清楚了解这件事的情况下,陈蓦暗中亦加紧了对自己的训练,毕竟他不想每回都用雾炎来救急。

自律、谦逊,这些出自梁丘家家规中的教条,就算陈蓦那时已失去了年幼的记忆,但某些深深印刻到心中的东西,也并非是轻易能够抹去的。

不自不觉地,陈蓦与杨峪的关系莫名的便好了,谁也说不清那究竟是刘倩在从中调和,但是他二人在数百回的切磋中产生了心心相惜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杨峪成为了陈蓦最信任的人,在刘倩过世后,他二人像兄长般照顾着刘晴。

何以那般关注刘晴的陈蓦,当年会一度离开刘晴数月,前往汉函谷关暗助叛军成事?何以在湖口战场,陈蓦能够放心前往江陵支援楚王李彦?无外乎他的背后有杨峪在,就算他陈蓦离开,杨峪依然会忠心耿耿地执行与他的约定,誓死守卫刘晴。

而如今,这枚坚实的后盾已不复存在····`·

憎恨周军?

还是痛心杨峪战死?

陈蓦弄不清眼下究竟是哪种心情,他只知道,他急需发泄一番……

与在川谷战场时为了帮助楚王李彦杀出重围不同,这回,只是单纯的杀戮…···

“…···”似乎是察觉到了前方的厮杀声,陈蓦抬起头来,神色冰冷地注视着远处那无数隐隐涌动的黑影。

是友军?

还是周军?

在想到周军的那一刻,陈蓦眼中泛起阵阵杀意。

而与此同时,继天上姬刘晴的左膀右臂之一、天府军主帅杨峪战死后约一刻辰,在距离卫绉设伏谋诛杨峪的茂林大概六七!里地的地方,太平军大将严邵遭到了周兵马聃军的袭击。!

在人数上,严邵有大约六七千人,而马聃仅仅三千轻骑按理来说,严邵应该不至于被马聃偷袭得手,但遗憾的是,卫绉此前便将严邵极有可能停留兵士的位置派人通知了马聃使得马聃能够在陷害杨峪之后,直接从侧面的死角袭击严邵。

“周军?为何这里会出现周军?”

眼瞅着那一队队冲杀自己士卒的骑兵队,严邵眼中露出几分惊愕之色。

因为在离营前,刘晴赋予了他自主作战的权柄,就是在杨峪顺利解决掉卫绉、接管了卫绉的天玑军后,严邵可自主斟酌究竟是继续此前攻打周军南营的计划,还是当即退兵。

撇开卫绉的真正意图不谈他所提出的建议,还是有一定的可取性的,毕竟南营与李贤的大本营连成一片等同于大周兵力的指挥所,只要端掉这里,势必能够让川谷、葫芦谷、溪谷以及江陵这四个地点的周军在短时间内难以协同作战。唯一的顾虑是,刘晴并不认为他们能顺利地端掉周军的南营,毕竟太平军的对手,可是那位算无遗策的鸩姬长孙湘雨。

因此,严邵带着麾下兵力留在此地,等待着杨峪传达讯息,结果倒好杨峪的消息没收到,反而遭到了马聃麾下骑兵队的偷袭。

忽然,严邵眼角瞥见有一骑迅速接近自己下意识地抽出了战刀。

“铛——!!”

兵刃撞击,火星四溅。

“真是意外······模样看上去挺正派,实际上却是更擅长偷袭么?——冀州兵副帅马聃!”挡住了来人的攻击,严邵面带嘲讽地奚落道。

“嘿!”面对着严邵的奚落,马聃浑然不放在心上,一面死命地压着手中的铁枪,一面淡淡说道,“无谓地恪守迂腐的教条,放过了唾手可得地得胜机会这回去后可是会被二夫人砍下脑袋的······再者,兵不厌诈你还指望本帅在偷袭你军前会向你通风报信?”

“哼!”严邵冷哼一声,反手一刀砍向马聃,嘲讽说道,“你以为你赢定了?蠢地可以!——你以为附近有我军多少兵力?!单凭三千轻骑就敢出来送死,严某倒是有些佩服你的愚蠢!”

马聃一侧身,轻而易举地架住了严邵砍向自己的刀,轻蔑说道,“喂喂喂,这般虚弱无力的刀劲算什么?—你当真是此军主将么?”

严邵闻言面色一僵,毕竟他的武艺确实不能与冯浠、徐乐等人相提并论,更别说杨峪。就算仅仅交手一两招,他便已清楚体会到,马聃的实力要远远高过他。

好沉的力道……

这厮……真的只是冀州军副帅么?

在杨峪将军赶到之前,拖住他!

皱眉思忖一下,严邵不再说话,严密地防守着,谨慎小心地化解马聃所有的攻势。

“喂喂喂,突然之间怎么了?你若是赢不了本帅,你麾下的士卒,可要被杀光了哦······”似乎是注意到了严邵的异状,马聃戏谑说道。

严邵闻言一惊,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正如马聃所言,面对着马聃军的骑兵队凶猛的攻势,他麾下的步兵完全无法做到阻挡对方脚步,仅仅在一照面的工夫,阵型便被冲散。

“这时候分心,你是在小瞧本帅么?”虎目一眯,马聃看准时机,一枪戳出,幸亏严邵躲闪地快,只是被马聃枪尖划伤了手臂,如若不然,恐怕太平军又要损失一位大将。

“少得意了!——待我军杨峪将军赶到,你必死无疑!”严邵有些郁闷地反驳着,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以武艺见长的将领,他的强项在于训练士卒、在于约束军纪。

“杨峪?”马聃愣了愣,继而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诡异说道,“原来如此,你在等他啊……马某觉得,你恐怕是等不到你口中的杨峪将军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死了呗!”

“什么?”严邵心中一惊,身上再次多了一道创伤。

望着严邵满脸的惊骇,马聃心下好笑,他可不觉得杨峪在面对卫绉千余弩手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出来。

弩武将的性命终点……

再强的人,也躲不过大量的弩箭……

想象着杨峪被乱箭射死的情景,马聃心中暗暗叹息着。作为一名武将,马聃从不奢求寿终正寝毕竟在他看来,既然迈上了杀伐之道,杀人获取战勋,那么终有一日,他的首级也会成为对方用来升官的功勋。

但是被乱箭射死……

只要是一名武将,都会本能地感到很不舒服吧,尽管他们很清楚那是为了服务于战局的最终胜利。

罢了罢了那杨峪是否是被卫绉乱箭射死,跟我马聃有什么关系?犯得上多愁善感么?

自嘲一笑,马聃深吸一口气准备在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个严邵。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背后传来一股冰凉刺骨的杀气,使得他浑身一颤。

下意识地,马聃一枪荡开严邵,回身抵挡,只听锵地一声,他竟然连人带马被震退半丈远,好在胯下战马脚力不凡,否则单单这一下,就足够将他击落马下。

眯眼瞧了一眼来人,马聃惊地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发现,来人竟是数年前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陈蓦。

“原来是陈将军······”马聃下意识地戒备起来,隐隐感觉手心出汗。

要知道马聃曾经也是叛将出身,当年陈蓦假冒叛军将领镇守函谷关时,马聃也是关上一名守将,亲眼目睹陈蓦那强地不可思议的实力。

“是你?”陈蓦泛着杀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继而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说道,“陈某还纳闷周军中除了费国,竟还有人能够挡住陈某六成力道的一击而丝毫无恙……原来是你…···”

六成力道?

开玩笑吧?!

仅仅六成力道就让自己感觉好-骨头都要被压碎?!

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阵阵发麻,马聃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抱抱拳,语气看似轻松地问道,“陈将军还记得末将?”

“当然记得!”瞥了一眼马聃,陈蓦沉声说道,“陈某还在函谷关时,在侍者吹灭我屋内烛火的那一晚,你是唯一一个从陈某剑下逃生的将领!”

马聃闻言不禁回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城楼上遍布尸体、鲜血横流的夜晚。

这下不妙-了……

马聃心下暗叫糟糕,也不能怪他临阵惧战、退缩不前,事实上,纵观周兵十余万人,有几人愿意单枪匹马对上陈蓦?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陈蓦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待他停止咳嗽放下右手,马聃清楚地瞧见,陈蓦嘴角竟有丝丝血迹。

一人成军,陈蓦,这个男人竟然受伤了?而且还伤地不轻的样子…···

马聃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若是别人,他或许还会怀疑是否是对方故意示弱,可是这个男人,马聃可不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需要耍弄这种小伎俩。

他……真的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不知为何,马聃忽然感觉心跳加快,不自觉地提了提手中的铁枪。

而与此同时,陈蓦正默然地望着掌心咳出的鲜血发呆。

不愧是堂妹与弟妹的联手,对自己确实造成了很沉重的负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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