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内心中已经被怒火燃烧的理性不存，但他看上去却依然平静如爆发前的火山。

漫长的非人折磨让他培养出了野兽的本能，在这漆黑如永夜的空间里，每天只有一次食物供应，食物挂在钩子上，从头顶的一条金属线上掠过，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他必须提前嗅到食物的气味，然后做好充分的准备，听到钩子划过的声音时，在最恰当的时机跃起到极限高度捕捉到食物，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环节没做好，他就要做好挨饿一天的准备。

他可以愤怒，但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保持冷静。并且学会精确控制自己的内分泌和消化系统。

血腥的气息入鼻，白起霍然站起，然后他开始在房间里奔跑，钩子的高度将近十米，他需要围绕房间助跑到极快速度后，连续蹬着墙壁旋转而上，在千钧一发的瞬间捉到食物。

每一次成功都是一次巨大的鼓舞，但同时又意味着短暂满足后的空虚和担忧。而一旦失败，就是一次崩溃边缘的考验。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在经历了接下来的电击，冷冻，熏蒸等折磨后，第二天是不是还有体力取得成功。

他还没疯，不是因为他的精神意志有多麽强大，而是因为之前的人生经历中，他承受并多次战胜过类似的痛苦与折磨；根植在骨子里的坚忍与适应性；还有卧薪藏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思维方式，都在帮助他坚持下去。

白起还清晰的记得，在昆仑，李牧野曾对他说过，中国人相信否极泰来，毁灭的另一面是创造，所以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法。只要不被磨难彻底摧毁，磨难就会是一种磨砺。他曾经衣着单薄赤手空拳战胜了海拔八千米的险峰，克服了极寒的痛苦和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恐惧。

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叔一定会来救自己。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人语声，白起以为是隔壁的疯子又在背诵军规了。这地方的隔音非常好，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什么都听不到，后面为了食物和水不得不集中一切精神在听力上面，经过不断强化训练，才渐渐能够听到了一星半点动静。

隔壁住着个信仰虔诚的疯子，每天在这个时间段都会背诵军规。

黑暗中的白起已经不大敢对外界的声音抱有希望，因为他还怕自己承受不起失望的打击。所以，即便是明明听到了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也根本没敢往李牧野身上去联想。

走廊里，彼得正介绍道：“最里面关着的疯子是伊万诺夫的孙子，也就是当年跟阿纳萨耶夫一起接受试验，最后疯掉的那个，他也许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疯子了。”他的汉语不成，所以一直说的是俄语，对李中华也一直用俄语名字称呼。

李牧野在关押白起的房间外停下脚步，厚重的不透一丝光线的金属门，完全找不到开启的关键。尝试发力推了一下，轰然一声，整个空间都似乎为之震荡，这门和墙体却是纹丝不动。

彼得道：“这门是用伊氏钛合金打造的，开关是由A区的中央电脑控制的。”

“里面有声音。”李牧野点点头，试着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把手聚拢扣在门上拢音，低喝问道：“小子，还活着没？”

房间里的白起这次听的很清楚，他一下子兴奋起来，撕声竭力的喊道：“叔！叔！我是白起，我还活着呢。”说着，一下子扑到门口，用力的捶打了几下。

听上去力道很足，这小子应该问题不大。

李牧野道：“活着就好，听说你受苦了，怎么样，多等一会儿没问题吧？”

白起带着哭腔叫道：“本来再关半年都没问题的，现在听到您的声音了，多等一会儿都跟在火里头烤一样。”

李牧野交代道：“老实在里面等着，我这就去见狄安娜和伊万诺夫，很快回来带你离开。”

彼得道：“安防系统也在A区，这会儿伊万诺夫一定在那边，董事长在E区，轮胎帮的兄弟们都被我调到那边了。”

李牧野听到白起问题不大，心情放松很多，含笑看着他，道：“你考虑的倒是挺周详。”

老崔问道：“大哥，你打算怎么跟这伊万诺夫交涉？”

李牧野语气平静道：“还能怎么打算，过去让他放人呗。”

老崔有些担忧，用眼神瞥了彼得一下，道：“我觉得还是要慎重些，咱们再多向彼得了解一下这里再去找他算账也不晚，就这么贸然过去，风险太大了。”

李牧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此行虽然有高月龙先把安防系统破坏作为铺垫，可一路走来还是太顺利了。老崔这种常年在刀尖子上跳舞的家伙对危险都有敏锐的本能，见识了伊万诺夫折磨人的手段后，他已经开始对彼得产生了怀疑。

“没有这个必要，中国有句老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救人就不能怕风险。”李牧野道：“再说，不是还有彼得兄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