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城楼这边的乞活军将校还会说话,看到中间已经没人再吭声。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是征战半生没有错,可是像今天这种强大的多种远程攻击手段连绵不绝的覆盖还是第一次看到。
很是突然的,一阵闷响从城墙发出,随后是不断被石弹命中的城墙崩裂倒塌,一连串的动静带来的是灰尘乱滚。
李农呢喃道:“加固的豁口经不起一再轰击,倒塌了……”
说到底乞活军不是一支正规军,他们修葺豁口的手段也仅是重新夯实泥土,冬季是雨加雪,又经过一阵子的下雨天气,重新修缮的豁口根本就来不及干燥,更加甭论与旧有城墙形成契合。
崩塌的城墙段看着不算小,灰尘消散之后,看着该是有将近四丈左右的宽度?
城墙这边的动静传到城内,阵阵的惊呼远远地传来,似乎还能听到发生了骚乱。
城内的人,他们是真的乱了,是心乱,倒是没有人胡乱跑动,毕竟都是有长久跟随大军作战的经验,可是惊呼以及哀嚎真的是无法避免。
“归降?”李农在看自己的部下们,看到的是他们满脸的铁青与惶恐:“降吧。”
没人吭声的情况下,缪嵩那松了口气的声音尤其明显。
李农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岁,满是落寞地说:“非战之罪,而是战无可战。”
是石虎将乞活军丢到了黄河南岸,李农不相信石虎会不知道乞活军是什么鬼样子,不说缺乏兵甲器械,连粮秣也是十分欠缺。可是都这样石虎还将乞活军丢到了黄河南岸,李农不太了解究竟是石虎信任乞活军,或是像丢弃一件什么垃圾一样就那么丢了。
桃城之上升起了杏黄旗,紧紧关闭的城门被打开,率先而出的是徒步行走的李农,身后跟随的是一众乞活军的将校。
收到消息的冉闵没有多么摆谱,他来到阵前亲自迎接李农,看到满是沧桑表情的李农,劝慰道:“乱世使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时候被动接受无法避免。”
李农还真就不知道冉闵能说出这样的话,用着没有什么神采的目光看着冉闵,嘶哑声问:“永曾,汉王究竟会怎么处理我们?”
“能战之人进行收编,不能战的人该是分别进行安置。”冉闵其实也有不少感慨,李农这批人一降等于是乞活军退出历史舞台。他挤出一点笑容:“李公但请安心。现如今正是王上用人之时,说不准闵很快又能与公一块并肩驰骋疆场。”
李农的回应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静立于一旁的谢安突然开口问:“李公,您愿意来到黄河南岸,恐怕一开始就有决定了吧?”
冉闵听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想道:【的确!李农并不是一个莽夫,哪能不知道渡河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是后面又扭扭捏捏,还真是符合其为人。】
李农依然是苦涩的笑着。
已经有汉军在进城,李坛是走在整支入城军队的最前列,看到的是道路两旁站立着大冷天却衣不裹体的人,那些人看着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观望。
先有汉军入城,后面是源源不断的马车开入,有辅兵架起了锅具找来柴火,不久阵阵的米香蔓延全城,等待呼唤让人排队领取米粥时,城内立刻响起了阵阵的欢呼。
李农是在汉军的营寨听到来自桃城愉快的欢呼声,脸上的苦涩却是没有减少半点,感慨地对屈膝跪坐在正前方的冉闵说:“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欢呼声了。”
“大汉物质丰沛超乎想象,王上对待治下子民从未吝啬。”冉闵没有什么义气风发,专注地看着李农,问:“李公,闵可手书一封予王上,却不知道公意下如何?”
“永曾,先斩后奏不是人臣所能为。”李农摇着头,说:“再来,某也不想与天王战场相见。”
原来是冉闵大包大揽,说是完全可以先将李农带到濮阳战场,事后写封信向刘彦解释一下就行了。
冉闵却是有些瞧不起李农哪来那么多的多愁善感,愿意为李农争取还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他见李农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提起,转为开始进行叙旧,却是没有太多可以聊的话题。
能够不战而逼降盘踞济北郡的乞活军对汉国来说是一件好事,是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再增加三十万左右的人口。
身在奉高的刘彦是在三天后接到关于李农率军归降的消息,而这个时候关于东晋小朝廷真在大举集结的消息是早了一天被送抵。
不但是东晋小朝廷有动作,孙伏都所部以及陈留郡、梁郡的石碣赵军也开始躁动起来,看来石虎是清楚汉国会从豫州调遣部队北上。
“既然那些位置的敌军先动起来,开春后的第一战就是在南边了。”刘彦是站在山川舆图前面,他注视的位置颇多,目光频繁在建康扫过:“仆从军的调动到位了?”
一个冬季,汉国整顿了二十万奴隶作为仆从军,是分批调遣到长江沿线,以淮南一线以及颍水一线的布防居多。
王猛连忙查看了一下文牍,认真地辨别一下才回答:“王上,已经有十二万的仆从军抵达。”
刘彦先是颔首,后面摸着下巴,像是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是什么给了小朝廷那么大的勇气,竟然真的要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