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朱员外送谢起去求学,那位老先生性淡泊,隐居在青山绿水中。加上谢起,老先生也只收了三个徒弟。谢起做徒弟的时候,是最小的,上头有一个大师兄,和一个二师姐。他八岁开始侍奉师父,师兄和师姐却已经出师。但每个月,师兄和师姐都会回来住几天。但因为旧时的情怨,师兄和师姐从来不说话。
十岁那年,有一天,谢起收到师姐的一封信。师姐在信中,请他十年后帮个忙。同门师姐弟,谢起自然答应。
但自从谢起和师姐有了十年之约,师姐再也没有回来过。他问师父,师父只摇头叹息,说师姐跟夫君嫁的远,想再回来,也不方便。后来,师兄也因为身体不好,不再回来。
偌大的山林中,只有谢起和师父住在一起。
师父喜喝酒,酩酊大醉后,就抱着他哭,“那两个混蛋,同门师兄妹,怎么就成了仇人呢?”酒醒后,师父又不再提那两个长大的徒弟。
后来,师父过世,谢起给师兄和师姐去了信,可那两人依然不回复。年少时的谢起也是冲动易怒,埋葬完师父后,他收了包袱就回青显,带走了师父留下的所有东西。他本以为,师兄师姐总会联系他的。青显谢起的名声,不至于一点也不为人所知。
可惜,十年了,他再也没见过师兄和师姐,更没有收到他们两个的只言片语。
有时候,想起来,谢起都觉得年少时求学,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师兄和师姐。青山里,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人。
十年过去了,年少时师姐给他的那封信早就记忆模糊。更因为后来朱碧身上发生的事,他把那封信忘得一干二净。眼下谢休从他的书房里翻出那信,谢起都有些吃惊。
他曾经恼怒师姐的绝情,但现在,倒觉得和气生财,能帮的忙,就帮吧,也算是为朱碧积累善业了。
谢起打开那封信,细看。
谢休拉拉朱碧的袖子,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你看他那个样子,肯定和自己的师姐有一腿!阿碧姐姐,你可要当心些。”
朱碧哭笑不得,谢起也听到了谢休的话,往他屁股上踢一脚,谢休哇哇大叫,又拉着朱碧告状,“你看你看,他恼羞成怒了!”他还振振有词,“有谁会把信保存十年啊?而且能让他这种混蛋记住的女人,肯定是大美女。阿碧姐姐,你别忘了,他在外求学,和他的美女师姐同处近十年哪,只比你和他少几年而已。”
朱碧怔一怔,眼睫垂下:唔,是么?美女师姐吗?当年谢哥哥回到青显,脸一直都黑着,是因为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师姐?
谢休看说动了她,高兴得不得了。
谢起烦了,狠狠瞪他们两个,“我二师姐比我大十五岁!我会喜欢比我大十五岁的女人吗?!”
朱碧被他瞪一眼,觉得委屈,我又没说什么!可是谢起这一眼,让她生了逆反心态,“也不是不可能呀,你都从来不跟我说你有师姐,难道不是‘心爱的东西不想和人分享’的心态吗?”
谢休大乐,笑得滚到地上,“没错没错!”
谢起气得,“我认识二师姐的时候,她都已经嫁人了,也已经有女儿了。你是鼓励当时只有j□j岁的我去横插一脚吗?!”
朱碧被他骂的噎住,一手打向谢休,咬牙骂,“看你说的什么混话!谢哥哥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吗?他和我有婚约,怎么会喜欢别的女人?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谢休被她打得直翻白眼,心中诽谤:切,你说不过谢起,就把祸水往我身上引。阿碧姐姐你真没出息!
那两个人终于不闹了,谢起才揉着额角,拆开了尘封十年的信。那时,二师姐来信说,十年后再打开这封信,否则会给他带来困扰。谢起是个怕麻烦的人,二师姐这么一说,他自然就把信束之高阁,不再看了。现在,他打开信,仿佛封锁住的陈年旧事都重现。
二师姐生的泽唇皓齿,笑起来比沉鱼落雁。山上全是男人,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二师姐每次上山来,都要给他们洗衣,做饭,买生活备用品。住上一段时间,起风的时候,二师姐就会下山。
年少时的谢起送她下山,走一段,她就说不用送了。谢起站在山间,看到她和一位斯文淡雅的面具男子相携离去。那是她的夫君,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谢起回头,能看到大师兄黯然的神色。
就是这样温柔美丽的二师姐,从他十岁那年,淡出了他的生命,只留给他十年后的一封信——
“师弟,去沙城,带我的女儿离开。”
字迹娟秀,清雅如菊。
谢起怔忡,竟是这样一个请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