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的厨艺果然不是盖的,尤其是对各种海鲜鱼类的处理,蒸煎炒炸,翻陈出新,色香味俱全,吃得宾主尽欢,不过丁香直到做好最后一道菜才上桌共享,溪云这才明白丁在明为何单独盛了一碗菜放在一边却不吃,果然是父女情深。
溪云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冥想,体内气劲流转,不断修复受损的经脉。深沉的冥想中他慢慢体察到《无欲无想法》的根基所在,重修精神境界,加砖添瓦,一丝不苟。
清流也在冥想中,险些走火入魔之事对他刺激极大,他现在不急着突破,只想调整好心态。
申时初(下午三点),骄阳似火,一名紫袍老者大步跨入回春堂,他身材中等,腰间系着一条银带,年约五十,须发黑得发亮,容颜沉肃,颇为英武,只是双眼细小,看起来五官有些不和谐,反而显得阴兀,细小的眼睛精芒闪闪,显示出深厚的内功修为。
老者目光四下一扫,在柜台对面椅子上坐下,道:“伙计,叫你们掌柜出来。”声音低沉尖亢,恍若金属摩擦,令人听之耳鼓生痛。
柜台里的伙计是个后生小子,却已迎来送往多年,赔笑道:“先生需要什么吩咐下来便是,我们掌柜年老体弱,这会儿应当还在午休,请您见谅。”
“哼!”紫袍老者面色一沉,一掌轻轻拍在旁边桌上,“我一句话从不说两遍。”
旁边还有不少来抓药的武林人士和看病平民,看老者如此霸道都有微词,正想数落两句,却见紫袍老者移开手掌,酸枝木桌上无声无息陷出一个手掌形状,不由骇得两眼瞪圆,迅速瞥老者一眼,立即转开目光,哪敢开腔。
伙计也是脸色大变,嗫嗫道:“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片刻之后,郑掌柜带着丁在明出来,丁在明一见紫袍老者,脸色立即大变,就要回转,紫袍老者双目精芒一闪,已哈哈大笑,“得来全不费工夫。丁在明,好久不见!”
丁在明双目一眯,盯着紫袍老者,鼻子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咬牙跟在郑掌柜之后出来,看到桌上那个掌印时脸色又是一变。如此阴沉深邃的掌力,这老头近年功力又有精进!
郑掌柜也看到那个掌印了,眼中惊色一闪,暗叫不妙,拱手施礼,“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紫袍老者也不站起,悠悠道:“铁拳会向来拿回春堂当朋友,郑掌柜请三思,太阳下山前让那两和尚和他离开吧,免得老夫难做。”缓了一下,想起一事,露出浅浅笑意,“丁家那个小女娃也在这里吧,老夫也要了!”
郑掌柜面色一变,又是铁拳会,好不霸道,这意思是若然几人到时还在回春堂,他们便不顾情面了。银带,莫非是铁拳会长老?这下糟糕了,却不卑不亢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紫袍老者哈哈一笑,深深看郑掌柜一眼,双目精芒电闪,扬袖而起,“老夫诸葛长生。”言毕转身而去,一副高傲模样,显然不怕郑掌柜事后寻衅。
郑掌柜浑身一颤,诸葛长生!那不是成名三四十载的人物,怎会如此年轻?据传此人武功高明至极,铁拳会小半江山是靠他双拳打下来的,不由骇异看向丁在明。
丁在明眼中含着刻苦恨意,咬牙道:“是他。”
郑掌柜面露忧惧,丁在明在此已六年有余,劳苦功高,丁香伶俐娇俏,每天台前屋后帮忙,惹人怜爱,他已当她是半个孙女,两个和尚与飞烟小姐有约,都是不容有失。
但除非抬出缥缈阁之名,不然回春堂多大的狠话也难阻铁拳会行事。而暗中为缥缈阁效力之事整个分堂只有他与两名核心子弟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绝对不能暴露。
丁在明道:“我带丁香走。”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显然没几分作为被雇佣的下属的觉悟。
郑掌柜颓然一叹,“先回内堂吧。”
丁在明也是暗叹,偏偏来了诸葛长生,正巧识得他。深仇血恨历历在目,为了丁香他隐忍至今,现在避不过了。
北地武威城丁家百年前人丁兴旺,绝学《捕风掌》名震江湖,又四处开枝散叶,威盖北地,后来不知为何逐渐没落,仅余武威城一脉,直到七八年前,连武威城一脉也遭灭门惨祸。
丁家那时声势已弱,故而其时江湖中人所知无多,今日丁在明提及,众人才知竟是铁拳会所为,而目的正是《捕风掌》秘籍。
丁香那时还不到十岁,跟着父母家将一同逃亡。铁拳会威势强盛,迫得他们无处可逃,渐成包围之势。情势越来越危急,一天夜里,丁香父母将她交给丁在明,嘱咐一番后,自己两人率队突围引开敌人,为丁在明和女儿换取一线生机。
丁在明不负所望,总算带着丁香逃逃打打躲到了合浦这海边小城来。
丁香那时还小,记忆已十分模糊,这时听丁在明简要重述一遍,不由想起往事,顿时泪流满面,直叫着要找铁拳会报仇。
丁在明黯然长叹,“那诸葛长生当时已是超一流绝顶高手,如今我看他留在桌上的那一掌……哎,功力之精深极有可能已达宗匠之林。”
那一掌大家都看了,掌印就像原来就生长在木头上似的,木材上的纹路竟丝毫无乱,完全不像人力所为。众人都觉得自己全力而发,也能在桌上留下那样深的掌印,但要做到悄无声息,且手掌与手指部分深度完全一致,边缘无半点木屑,那就力有不逮了,即便是溪云、龙女也自问做不到。
功力凝练到这般地步,的确可能已是宗匠级高手,而他六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也令人惊异。
一名武师叹道:“这诸葛长生的确强霸,逼得我们日落之前就要交人,若能拖延到夜里还能多几分逃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