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被人一直盯着看而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他好像被沈蔚然变相报复了。起因是在很久之前,他曾经坐在一旁盯着她用膳,直到她将所有东西都用完,而现在,这已经是第二次,沈蔚然这么坐在一旁看着他一个人用吃食。
却不是不曾有过被人盯着看他用膳的时候,可箫晟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沈蔚然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自在。被她看着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在意起了自己的举止,有种难以言喻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仍是兀自努力镇定地用好晚膳,箫晟刚刚放下了银筷,沈蔚然便已让宫女上漱口和净手的东西,自己的一碗药却忘了喝,现下约莫是要凉透了。箫晟飞快抬眼看她,由着沈蔚然替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只说,“怎么不把药喝了?”
沈蔚然唇边的笑霎时僵了僵,摇头叹息道,“皇上若不提,臣妾便能够假装忘记了,于是不必喝药。可是最后皇上还是说出来了,臣妾现在是怎么也逃不了了。”
箫晟好笑的看她说,“你倒是会想着法子安慰自己。”
后来没过多久一会儿,箫晟便离开琳琅殿去了德妃的琼华殿,可他最后也没有宿在琼华殿,甚至还不比在琳琅殿待得久便回了承乾殿去。
第二日,沈蔚然仍旧被免去请安。她起床之后,如常的洗漱梳妆,用过早膳喝了汤药,可没歇息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小太监来传皇后的旨,请她走一趟凤鸾宫。昨日箫晟临走前便与她说过今日会审这两天的事情,还曾道她是受害之人,该去一起看看。是以只待传话的人一来,沈蔚然便很快随他去往凤鸾宫。
被荔枝和樱桃扶着下了步辇,只往凤鸾宫外瞅上一眼,沈蔚然便瞧见有丽色宫装的女子跪在地上,待走近才发现是不久前曾见过的那名叫做宁佛桑的舞姬。
宁佛桑就这么跪着与沈蔚然请安,神情恭敬到看不出丁点不耐之色,“妾见过淑妃娘娘,给淑妃娘娘请安。”沈蔚然记得那一日她并没有被箫晟临幸,可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正八品荣华的封号。
她们之间说起来也算是有旧怨,她被罚跪在这里不知道是触了哪个贵人,只若不是皇后娘娘罚的那就变得微妙了。略略点头,沈蔚然到底什么都没说没问也没多看她一眼,便径自往殿内去了。
殿内的妃嫔已有不少,皇后叶佩兰自不必说,皇贵妃施夷光、贵妃孟清歌之外,德妃苏潋滟、陈昭容陈云暖和徐昭仪徐素玫皆在。不曾想,她却是最晚到的那一个。
互相见过礼,叶佩兰给沈蔚然赐了座,待她坐好之后,便与众人说道,“该来的都来齐了,就这么一桩桩审吧,先从淑妃遇害之事开始。”叶佩兰还不忘问问施夷光和孟清歌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两人都道“便依皇后娘娘的意思”。于是,又一迭声吩咐将人给带上来。
原本以为会先从宫人开始审起,可当看见被带上来的人的时候,除去皇后,在场的没有一人不是惊讶。因为那人不是别的谁,正是昔日的良妃傅新桃。众人都不曾听过到良妃出事的消息,便是连孟清歌在此前都丝毫不知情,惊讶过后众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和想法。
叶佩兰扫一眼众人的表情,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被押着跪在殿中的傅新桃。沈蔚然没想到皇上和皇后的动作如此迅速,且将事情做得密不透风,这才是最不易之处。可以想象良妃的昭熙殿,该有多少孟清歌的人,却竟无人能够有办法与孟清歌传去这消息。
往日有些骄纵、傲气和嚣张的傅新桃,此刻最能够让人感觉到的便是她心里的疲惫和绝望。不过是两三日不见,光鲜亮丽的美人已经彻底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变得颓丧不已。她身上原本上好的锦缎衣裳被剥去,此刻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虽然挽起了起来,但看着很是凌乱,没有任何首饰,唯有一支木簪子;脸上更没有了精致的妆容,亦没有血色,就这么惨白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隐约可以从衣领、袖口处瞧见似乎有鞭痕,而被掩盖在粗布衣服下的身体只会是有更多的伤痕。即便是没有听说过,亦不曾见识过,但只瞧着傅新桃现下这副模样,便能够知道她这么短短的时间已受尽折磨。这是根本就没有想过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罪妾傅新桃,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傅新桃的声音孱弱而沙哑,仿佛是嗓子受了伤,她伏□子去,露出后颈的肌肤同样隐约可以瞧见有鞭痕。孟清歌瞧见傅新桃这般样子,因为过于愤怒而瞳孔微缩,尽管竭力忍耐让自己镇定下来,藏在袖中的手仍是不自觉捏得紧紧的。
叶佩兰看起来则十分平静,她垂眼瞧着伏在地上的傅新桃,说,“良妃免礼,起来回话。”
良妃这么个称呼,在旁人现在看来,无比讽刺,可傅新桃却没了感觉。早在她被抓、下狱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次只有死路一条。她对沈蔚然被害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只是如今走到这么一步,这罪名她是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傅新桃总算明白过来,那个时候皇帝为什么会只发落了陈云颜而没有发落她半句,哪里是因为宠爱或者怜惜,根本是因为早就存了要她命的心思!
“罪妾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傅新桃又伏□子去冲皇后磕了一头,再被身边的两名大力太监半扯半扶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