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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洛特……”
阿尔托莉雅张了张口,看着明显身上的魔力波动都在消散的黑色骑士,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在真正的面对这样的离别时,她才发现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这位湖之骑士,然而,正是自己这种依旧信赖而纵容的心态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无法原谅兰斯洛特。
亚瑟王对不起的人只有王后桂妮薇儿,而湖之骑士兰斯洛特却只对得起桂妮薇儿一人,这样的现实下,如若亚瑟王选择宽容谅解湖之骑士,那么,为了这一人——就算是他曾经的荣耀有多高——而选择遗忘死在对方手下的骑士们,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办到的事情。
——湖之骑士在其他这些骑士们面前,难道有什么独特的吗?
对于奉行公正的亚瑟王来说,他们都应该是平等的,起码在死亡面前,他们都是一样的,她绝不可能因为兰斯洛特同样已经死去,就可以遗忘那些死在他剑下的同伴们,所以,阿尔托莉雅只能选择永远对不起桂妮薇儿一个人,她决不能原谅兰斯洛特,并且绝对无法更改这个事实。
对这位湖之骑士的错误产生动摇,就因此心生谅解之心,为此而无法对那些死在对方手中的骑士们作出交代,这是阿尔托莉雅自我无法容忍的事情。
然而,这样的选择属于不列颠的王者亚瑟王,而不是少女阿尔托莉雅。
抬头望去,注视到这位曾经美貌的骑士之花憔悴而苍白的微笑,阿尔托莉雅也难以自制的产生不忍,她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的自责,如何毒药一般近乎自虐的一口口咽下,令这位昔日满身荣耀的骑士变成如此堕落而黑暗的摸样,对此,恐怕任何人都无法不感到痛心。
湖之骑士,兰斯洛特卿,完美的骑士,应该在闪耀的荣光中合上眼眸,而不是以那般暗淡而充满污点的形象落下帷幕。
“是的,吾王……”兰斯洛特正应答着对方的话语,他显然并不知道阿尔托莉雅这一瞬产生的痛惜之情,在最后的时刻中,他用沉稳的平静眼眸深深的凝望眼前的金发少女,那不逊色于任何美少年的俊美面容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梁,花瓣般的唇畔,单独拆开来显得柔和稚气的五官却偏偏组合成凌厉而凛然的姿态,无时无刻,眼前的这个少女由内而外散发着纯粹而高贵的独特气质,现在,她一如既往的穿着蓝色的底裙,身披银白的甲胄,手持金色的宝剑,如果再增添上欠缺的猩红披风,那么,兰斯洛特就可以重新看到昔日亚瑟王执掌王座的身影。
“——能够让我这个罪人以这种方式与你再次并肩共战,令人不胜感激。”
单膝跪地,黑色的魔剑插在身前,兰斯洛特仰着头,用近乎膜拜般虔诚的目光对着阿尔托莉雅,勾起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苍白的容貌在这一刻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卓越风采,与旧日时光的微笑重叠在一起,属于骑士的完美微笑。
“虽然可能会让王觉得困扰,但是啊,我果然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王亲手的制裁,无论是我,还是王妃,都是如此希望着……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让我们安息的地方,然后重新抵达王梦想的国度中……啊,这样的请求的确是太过于无礼了,但还是想要让你知道——我从不后悔成为你的骑士,也一直渴望着像是一个真正忠诚的骑士那般永远站在你的身前。”
阿尔托莉雅沉默的聆听着兰斯洛特的话语,对方仍在微笑,但影藏在微笑之下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苦涩不堪,永远无法得到谅解和救赎的湖之骑士,这对于这位骑士来说恐怕是最大的惩罚了,而更加让人觉得可悲的是,现在的英灵兰斯洛特只是作为一个不被本体记忆的分`身而忏悔,仍旧在英灵座上的骑士可能连这样倾诉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永远堕落在深深的自责中。
所以,无论少女阿尔托莉雅表达怨恨还是谅解,恐怕也永远无法传达到真正的骑士兰斯洛特身上。
那样的话,同样是被召唤的英灵,并不是亚瑟王的本体,以分`身的资格,作为少女的阿尔托莉雅,就算是偶尔任性一回又能够怎么样呢?
于是,少女阿尔托莉雅终于被自己内心的不忍和痛惜所说服。
她伸出手拔`出插在地面上的魔剑“无悔的湖光”,放平剑锋,以无剑尖的剑面按在兰斯洛特的右肩上,然后镇重其事的问道:“还记得你被册封为骑士的誓词吗?兰斯洛特——”
“我记得——
永不暴怒和谋杀。
永不背叛。
永不残忍,给予求降者以宽恕。
总是给予女士以援助。
永不胁迫女士。
永不因争吵而卷入战斗。”
兰斯洛特的目光似乎陷入了遥远的时光中,他跪膝的姿势端正无比,整个漆黑的身体一瞬间都在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喉咙发紧,几乎哽咽一般僵硬而缓慢的诉说着这一番话语。
望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身影,手中的魔剑重量在手中一点点的变轻,阿尔托莉雅垂眸,然后轻声呢喃般说道:“兰斯洛特骑士,不用在自责了,你昔日的一切荣耀并不是一次过失就可以全部颠覆的,亚瑟王都清楚,是的,亚瑟王都清楚的知道你曾经奉献的真诚和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