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她在看自己,倒不如说她在观察自己和宁弈之间的一举一动,凤知微盯着水波里那女子奇异的眼神,唇角浮现一丝冷笑——你想发现什么?
她无心理会那两人之间的问题,她有更重要的事得做,随即她一笑,将茶杯一搁。
这一搁,很有些力度。
细瓷杯底接触同样质地的托盘发出的声响清越,那么铿然一声,闹哄哄菜市场一般的堂上顿时被震了一震,立即安静下来。
众人眨巴着眼睛,看着刚才还笑容可掬,此刻茶杯一搁便沉下脸来的布政使大人。
只有陈老爷无动于衷,呸一声吐出了口中的牙签梗子。
凤知微双手据案,看着下方的巨商们,沉着的脸,慢慢的又绽出一个笑意,却不是先前的和煦如春风的笑意,而是微冷而森然的,雪白的牙齿在唇边微微露了一点,让人想起月夜里对着猎物里露出闪亮獠牙的狼。
众人看着那样的笑意,先前的那种凛然震惊的感觉才慢慢回来,这才想起这位年轻的二十岁布政使的辉煌经历,这不是鱼跃龙门一朝得幸的弄臣,这是上过战场杀过人倾过官场宰过重臣的天盛第一人魏知,是十五岁青云直上短短五年手头倾覆过无数达官贵族人命,连当年太子事败都有他手笔的少年煞星!
陈老爷的脸色也变了变,凤知微一言不发,气氛便立即显得肃杀凝重,那种久居上位者主控全局的气场,令他心里也砰砰的跳了起来,慢慢将一直跷着的二郎腿放下,坐正了身子。
凤知微等到所有人都坐正看过来,才慢慢放下手,缓缓一笑,慢条斯理的卷了卷袖子,眼角瞟着陈老爷,笑道:“陈先生,先前本官问你的问题,如何你一直不答?”
“啊?”陈老爷一愣,怎么也想不起来布政使大人刚才问了什么问题,身边一个同伴捣了捣他腰眼,小声提醒,“草原米价,米价……”
“啊,呃……”陈老爷这才想起来,立即直了眼,先前那句话他也听见,但他理解为警告,毕竟谁都知道所谓去了塞外运米那就是借口,是故意拿来涮布政使面子的,运米哪需要他亲自去?这么短时间又怎么可能来回?可如今布政使却当个正经问题来问,明摆着是故意要拿他开刀了。
心里明白是故意,陈老爷也没怎么怕,含糊了一阵子,见凤知微紧紧盯着,干脆双手一摊,嘻嘻一笑耍赖道:“您问米价?我给不出,这本就是下人办的事儿,不需要我亲自过问,您要真想知道,要么下了席我给您问去?”
“放肆!”
一声低喝如雷霆,霍然炸响,席上一个男子一惊手一软,“哐啷”一声将手中酒盏摔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