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五：约定

“你回来了。”

龙术庭身躯微微一抖，将周身的气势卸了下来，缓缓的转过身，直面着龙舸，泛白的霜眉卷起一层层的皱纹，轻轻一翘，嘴边陷下了一个浅浅的旋涡，沾染起了些许的笑意说道“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望着眼前如山岳峭立，刻满沧桑的老人，龙舸沉寂的脸色拂起了一轮涟漪，嘴唇嗫嚅，却又无语凝噎。在龙舸的印象里，对于“爷爷”这个名词与这个人，都充满了十足敬畏！在爷爷的眼里，对待龙舸，从无宠溺与疼爱，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苛刻与严厉！向来龙术庭对龙舸的要求都极为的严格，并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孙子，而有丝毫的放纵。

龙舸是龙族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代天才，龙术庭知道，惟有无情的锻炼与淬习，才能使得龙舸这个天才苗子能茁壮成长，不过因为骄惯而导致夭折。龙舸所代表的是龙族的未来，他只有长成苍天大树，才能蔽佑着龙族的一方水土！

龙族的复兴，是他的担负，龙族的崛起，更是是他的使命。所以对待这个孙子，龙术庭只能狠下心！抑住血脉相连的那份亲情，咬着牙砥砺着他……那怕被他憎，被他恨，也再所不惜！

可惜，龙术庭心头所忍受的痛苦，在那个懵懂的年华里幼稚的龙舸未曾懂过，他只浅显的知道，爷爷是恶人，坏蛋，对他不好，却不知晓这不好一切的根源所在。

不好的深处，是血脉相连的深沉的爱啊！

三年前，龙舸灵源被废，这个隐忍的老人，又曾多少次在夜里，哽咽含泪？不是不懂爱，而是这份爱隐藏得太深。

那一夜，龙舸酒后失心，犯下滔天的罪恶。要非这个悲痛的老人，跪膝相求，以头抢地，哀求了燕京权贵之女整整一夜，龙舸赎罪的惩罚就不会是囚于困龙峰三年那般简单。

这个孤独的老人为这个桀骜的孙子，付出了太多太多辛酸苦泪啊……

龙舸凝目，就是这样深深望着老人，鬓角的白发，苍苍一片，荏苒的岁月在他苦皱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条时光的沟壑，眼眶深凹，再也现不出当年的神彩，老人，真的老了。为了龙族，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不知道，老人又默默的忍受了多少的痛呢？

“爷爷。”

没有千言万语的述说，没有热情澎湃的誓言。祖孙两人，三年后的一场相见，有的，仅是一眶滚滚的热泪，一句短短的问侯。

“好，好。”龙术庭笑着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浊泪，到现在，这个铁骨铮铮的老人再也装不出那种刀剑一样强硬的神情，一改常态，和蔼的说道“刚回来不久吧，这些天，你姥姥挺挂念你的，要不要去见见你姥姥。”

“嗯，爷爷，我让你的失望了。”龙舸重重的颔了颔首，抽啜着鼻子，话语有些哽咽着说道。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女人，葬送了天赋神禀，葬送了龙族的未来，龙舸现下想来，为当时所谓的“爱”而献身的做法，感到有些幼稚可笑。呓嫣语，只不过是龙舸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过眼云烟，而龙族却是他不变的执守，永恒的根！

以后不会了，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那些真正关心着自己的人！龙舸憬悟了，前生，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活在自己为自己所设的圈子，锁着自己不能出去，也挡着别人不能进来，最后，悲哀的死去了，死得连为自己落泪的人都没有！

那种悲，龙舸此生不想再重尝，他倾尽一生的力量，即使付之生命，也要去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龙族就是你不变的依靠，别怕。”龙术庭摆了摆手，阻止龙舸继续再说下去，这些年，龙舸也受了不少的苦，遭了不少的罪，总归而言，他还只不过还是一个未彻底长大的孩子啊，他不想再给他任何的包袱。

“嗯嗯。”龙舸应着，声音颤颤发抖，很是激动。前生今世，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他是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

“没事，即便你以后再无修龙的条件，你也永远是我龙族的子孙，龙族不会抛弃你！它也永远是你硬实的靠山！”龙术庭握住了龙舸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句话，好似一连绵的嵯峨山脉，矗立在龙舸心底，给了他一种踏实的感觉。

感受着手间那双蒲扇大手传来的炽热温度，龙舸原本冰冷的身体，一下子充满了温暖。粗糙的肉茧，摩挲在手上，却是那般的舒服。

“爷爷，这些红木箱子盛得是什么，彩礼还是聘礼？”龙舸稍稍平息丝一下内心激荡的情绪，眼睛瞥了一眼旁边一排的大箱子，不由得出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