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蟾也不想说了,话点到这里,听,就赶紧找出路,不听,最后姐还是得给找个出路—— 随便了,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玉堂春估摸着是不见北堂傲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她呢,前十年风流好快活,后半生……北堂傲就是派来收拾她的。 “那这东西,我就先替你收着,好好养病,来把粥喝了,我们该准备上船了,我且先去与我爹娘告知一声!” 柳金蟾心有余悸地赶紧将手中的小瓷瓶赶紧拿走——她的小命哦! 这一出门啊,还没怎么着呢,她娘倒心急火燎地跑来了: “金蟾、金蟾——好消息好消息,那曹主薄昨儿一会去就让苏州派来的人带走了!可……你说他们家怎得突然给咱们家送了一百两纹银……还说什么高抬贵手? 金蟾,这是……” “娘,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才到!这钱,咱们不能收,收了,咱们就得替她掉脑袋去。” 柳金蟾抬眼看着娘这一副抱着钱都舍不得放的模样,少不得淡淡地提了句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有,就是女儿得进京……接您女婿和孙女……回来过大年了!” 柳金蟾这是说走就走,气得何幺幺直跺脚,但家里也没事了,柳红又一心向着女婿,无法,当日下午就安排船送柳金蟾等人乘船追她相公去了。 而北堂傲呢? 乘船北上倒是方便,只是入冬的天北风刮得厉害,水路逆行十分缓慢不说,还危险,若有个意外,他带着三个孩子从冰冷的水里游走固然不怕,但孩子小,只怕受不得风寒,北堂傲心里又急急地想赶回柳金蟾身边—— 这么一左右权衡,索性就在金陵换船时,弃船改了陆路,只将一些不便携带的留在船上,他呢更了侍卫装,一身黑衣罩黑纱,换骑了骏马,便与奉箭几个,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快马加鞭一路北上。 这一日数百里,赶在日落前,就到了一处寺庙。 说来也是缘分,这寺庙既然就是当年北堂傲未嫁时,自苏州与柳金蟾第一次分道扬镳,无意间差点决定在此出家的那间寺庙。 近七年过去了,当年破败的庙宇,而今修得朱门绿瓦,飞檐画栋的,远远的就能闻到鼎盛的香火气,正被北风送来。 七年了啊,当年走投无路,自以为看破了红尘的他,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当日他离开这里时,他还不知他和柳金蟾已经珠胎暗结,姻缘在望…… 北堂傲抱着小脸被吹得红扑扑的妞妞,将马勒在房檐下,再见此庙,他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百感交集的感慨: “当年爹未嫁你娘时,曾在这庙里求过一支签!”那时你娘已悄悄地怀上了你! 北堂傲跃下马时,忍不住和自己的女儿分享他这段……永远不能忘记的记忆——当年满满的彷徨,而今想来也是满满的甜蜜。 “签上写得什么?”妞妞搂紧爹爹的脖子,难得还有爹爹抱的妞妞,赖着不下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北堂傲笑着,看着这庙,他就有否极泰来之感,当年他以为这是红尘的终点,却不是是他北堂傲的红尘从开始的新起点的。现在,又是他的落难之时…… “爹爹求得什么签?”妞妞亲了北堂傲大大的一个吻。 “上上签!”不好意思说姻缘签的北堂傲嘴角一勾淡淡地笑出了一抹含蓄来。 妞妞咧嘴一笑,俏皮地一眨眼,然后附耳在北堂傲耳边嘀咕道:“是不是嫁娘的签?” 搁不住女儿调侃的北堂傲,当即脸儿一红,无奈柳金蟾不在身边,他要如何又不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佯作生气似的道:“竟胡说,是不是跟你娘学得?” “是爹爹脸红了!” 妞妞吐吐舌头,羞得北堂傲的脸更是火辣辣的,要撅嘴吧,哪有和自己女儿撒娇的…… “你啊,跟你娘一个样儿。”没正经的! “可娘说,我跟爹您最像!做事一板一眼儿的。”妞妞耸耸肩,表示她很无奈。 北堂傲才不和妞妞拌嘴呢,他此刻看见这庙里,心里就甜蜜蜜的,一早离开柳金蟾的不安都扫得一干二净,总觉得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和金蟾的孩子也会健健康康地落地,小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爷,今儿里面都安排好了,最上等的房,要不要见见那主持?”一瞅北堂傲在此下马,就知道北堂傲心思的奉箭匆匆从里面安排了出来。 北堂傲也不说话,只淡淡一笑就抱着妞妞往庙里去,这庙就跟他当初让人画得图纸一个模样—— 说起来,是他平生第一次捐钱修得庙,肖腾还笑他何时也知道要纳福积德扬善,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其实也不是他变好了,只是和金蟾在一起,总觉得上苍待他太好了,他丧心病狂地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一件辱没祖宗的不洁之事,天还给他安排这么好的姻缘,金蟾不说多好,但…… 对他好,他心里喜欢,有时候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偷偷都能一个人笑起来,他就觉得他得多做好事,所以—— 头一桩就是花费上万两,重建了这座寺庙,希望所有求姻缘的男人都能来到这里得偿所愿,希望这座寺庙能香火鼎盛,也算是尽到他一点点微薄的心意了。 北堂傲往里这一走,这庙里的和尚们,上到主持,下到洒扫的小沙弥全都整齐划一地在甬道两侧合掌顶礼:“阿弥陀佛,施主请——” 北堂傲一看那红光满面,袈裟裹身的主持,突然就想笑,想当年,他来时,这主持面黄肌瘦,还和他说: “施主啊,你是我三年来看见的第一个香客,哎——还好你今儿来了,要是明儿来,我也不这儿了!” 想起这事儿,北堂傲忽然想起一事来:“奉箭,那景陵县老道长的道观,可安排了没?”景陵那观也是破败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