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皇太后对宠孙的叮咛,柳金蟾就觉得好笑更可笑至极,想来也是璟公主歪打正着,下嫁了个傻子,半路还捡了个宝贝,说起来也是在牛村的三年苦没白吃,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护身招牌,白拣一员呆萌神将—— 但就这样,那东边皇太女眼里只有美人,没有国之栋梁,天天儿处心积虑要除掉楚天白那么个傻子,好泡人家屋里的男人。 真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个都只眼看见的利益,而浑然不觉身后的正步步咄咄逼近的隐患。 提了皇太女眼光如此,柳金蟾就更是对当今皇上无语——真正是有其女必先有其母,一对无二致的母女,小的短视,老得昏庸: 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满眼被美人迷花了眼儿,生怕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似的,猴急的……北堂傲都二十五了,荼毒下一波行不行? 当然,她家大宝,她柳金蟾一定会为他早早订好人家的,以免被人窥探,尤其是楚天白家的小二猫,趁着她家大宝还在学步车里牙牙学语时,就不知道偷亲了多少次—— 幸亏北堂傲那时候病了,不然得闹得天翻地覆,再拿起他那块冲人眼的罗帕哭得稀里哗啦! 一不小心,就又想得太远的柳金蟾,眼见福娘静静地看着自己,露出满眼的崇拜,赶紧收回天马行空般飞出去的邪思,继续自己的洗脑工作: “君不仁,我不义,福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们要我亡,我必要她先死!即使东边不能如计划般冲动行事,我柳金蟾也一样要她身首异处。”想给姐戴绿帽,是姐怜花惜玉,没想给你戴,不然……分分钟钟,保你一月,好几顶,当了“便宜娘”都不知道。 “乱城贼子,北堂家怕,我柳家不怕。”主要也没清誉可丢! “横竖都是死,要么死得轰得烈烈,要么就杀出一条血路,横出一线生机。”一如里黑天女神说得,生当做人王,死归天,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人间的角色,而不是战战兢兢地前怕狼后怕虎,到后来一事无成。 “我柳金蟾不做她帝王恐惧下的牺牲品,也不想因为她们恐惧,而成为假想敌,最后,不得不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自愿献上自己合家的头颅,再赔上自己的家眷,上百口人的性命、自由,去供他们买卖取乐,为所欲为—— 而且你想过没,三十几年前的事,而今为什么又会再度重演,纵然你们都做好了准备,但结果…… 依然是如此的弱势,理由是什么?原因是什么?” 柳金蟾说着,眼直直地看向盯着她出神的福娘, 福娘一愣,暗说她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大老粗,如何就懂这里面弯弯曲曲的文人道道? “夫人怎么想?” 福娘想不明白,但很想知道,因为夫人闪烁的眼睛里,似乎相大人和二公子心里找寻至今都没有的答案。 “让皇权不能再一言堂,不能再说一不二,得有一群人可以站出来对不合理的决定说不,而不用担心丢掉身家性命,引来灭门之灾。 以法治国,而不是以人治国! 以法为准绳,谁也不可以逾越,即使,她是帝王,只有这样,我们的权益才可以得到永久地保障,我们的付出,才有真正的价值。” 柳金蟾将那年与北堂骄琅邪说得话,静静地道与福娘听: “虽然,它也会有很多很多的弊端,甚至也会失去一言堂的部分优势,但……就眼下而言,利是大于弊的,从家族的利益来说,它可以有力地保护我们,不会因为某个帝王的不开心,看不顺眼,又或者某须有的恐惧,而随便找个理由,对我们轻而易举地斩草除根。” “法?”福娘瞪大眼。 “修改律法,真正做到王女犯法与民同罪,就是上面的权利也必须被法制约,一旦触犯,就得自行引退。没有可以横行无忌倒行逆施的无上皇权,却有可供众臣子依傍,不惧谏言的律法。” 柳金蟾说着,心情不由得微微激动起来,虽然,她心里还未形成一个完整的、更适合大周的架构,但她已隐约明白,她轮回这一世,一直保留着记忆的意义—— 世间所有的存在,从来,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一如北堂傲会遇见她,一如北堂傲为什么聪明一世,却偏偏和慕容嫣糊涂了那么一时;一如璟公主为什么人那么美,人却傻得和楚天白那么合拍…… 只因,一切都是冥冥有定,而她们只需要尽力做好各自的角色,让这份完美,能够如愿地照着剧本演绎下去。 只是…… 不是占卜师,真的很不方便。 成与败,到底属于谁? 她柳金蟾究竟是来创造一个天地的,还是来做一个社会理想萌芽的殉道者?就像注定在耶稣出现之前出现的先知? 柳金蟾不知道啊不知道,但反过来想,作为一个先知,只能预知,却不能改变,也是种悲剧吧? 相较而言,她还是幸福的,起码……在不知道结果前,她柳金蟾还可以满怀胜利希望地朝着目标拼上一场,搏一个九死一生,而非悲惨地等着预言来临—— 命运不在她手,她却能自以为是在自己创造。有点自欺欺人,但总好过坐以待毙,时势造英雄! 柳金蟾说得口沫横飞,福娘听得句句惊心,好在她是个粗人,也没读过多少书,打小学得就是忠于主子,忠于北堂家,为了主子的安危可以立即赴死,她们不是死士,却胜过死士,以及—— 与主共荣,主败我亡! 所以,久久不能完全消化的她,读懂了一句:夫人想出了永远保全北堂家的点子,夫人真厉害,夫人能保全北堂家,就能保全住她们! 因此,就算是叛国,也好过坐以待毙,皇上不好了,就是把她换了,又如何!反正她草民一个,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求与主子们共存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