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情绪好像非常激动,其中一个护士在郑旭耳边轻声说:“郑警官,病人的伤情还比较严重,尽量少刺激他,以免发生意外。”
郑旭则平静的点点头对那两位护士说:“好的,我会注意的,但关于案情的一些情况,我还是要询问病人一下,不要意思,还要麻烦你们两位先回避一下。”
两位护士也应该大概了解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知道这件事不是单纯的事故,而是桩刑事案件,听郑旭说要询问一些和案件相关的信息,便连忙点了点头,很配合地退了出去。
当屋里只剩下我们几个时,现在郑旭应该更可以毫无顾忌的继续询问了。
而那人情绪却依然很激动,他眼睛紧闭,****起伏着,喉头还不时发出微微的哼哼声。而郑旭则神情异常的平静,此时,我好像忽然想明白了我刚才内心的一个疑问——为什么郑旭不顾那两个护士在场,而直接就抛出两个最关键的问题?
郑旭也许早已料定那人是不会回答的,因此,她只是想用这两个问题刺激那人而已,并没指望他回答。
虽然那人的情绪如此激动,但郑旭却丝毫没有要停止追问的意思,而是继续以近乎冷酷的语气说:“你其实不用回答,刚才通过你的反应,我就可以知道我的猜测是对的。你们那个村果然就在地下,并且还是秦始皇陵的最核心的部分,而你们那个村,都是秦始皇陵的守墓人。”
说到这里,郑旭忽然嘎然而止。大家都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人,看那人会是什么反应。有点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那人的情绪好像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慢慢平稳,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也消失了,更加诡异的是,那人的嘴角竟然还出现了淡淡地笑容——一种很特别的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男人疯了吗?否则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的情绪怎么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而郑旭却仍然不动声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过了足足有一两分钟后,那人再次睁开眼睛时,脸上已经带着一种既神秘、又狡黠的笑容,他看了看郑旭,又看了看我们,缓缓地问了一个很让我们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们进过地狱吗?”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人为何会突然这样问,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时,那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一脸的凄凉,他摇摇头,声音有点颤抖地说:“只有没进过地狱的人,才会用这种态度谈论地狱,如同不知天高地厚、经历甚少的孩子,之所以不害怕,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他根本就没经历过,那不是勇敢,而是无知。”
说完后,那人又闭上了眼睛,好像经过这番折腾后,他已经很疲惫了。虽然他外表看上去很年轻,好像顶多也就三四十岁,但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他的神情和语气显得的历尽沧桑,极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一个人的眼神、语气、神态,竟能和他的外表有如此大的差距,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你儿子小李,现在挺好的,虽然你由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让他来看你,但我可以理解一个当父亲的心情;我们在短短的几天里,已经见到小李好几次了,大家都他印象不错,他为人善良友善,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和蒙老爷子也情同父子”,王教授可能是觉得气氛有点僵,所以换了个比较温馨的话题。
那人听王教授提到小李,虽然没睁开眼,但脸上却立即浮现出一丝温情,并喃喃自语、却又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这像他母亲……那就好……那就好……唉……我就是想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吃这么多苦头也值了,可蒙老板是个苦命人,比我还苦的苦命人啊。”
我注意到,几滴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沉浸在对往事痛苦的回忆中。
“你说的地狱,是不是就是指秦始皇陵的地宫,其实我们已经跟着蒙老爷子、还有你儿子小李,下去过了,确实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像你说的 ‘地狱’”,见大家又都沉默不语,胡梦轻声说。
胡梦的这几句话,又让那人再次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胡梦,不过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震惊和激动,而是多了些慈爱和沉静,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才缓缓地说道:“我说的 ‘地狱’,和你进的那个地宫,完全不是一回事,其实你们肯定也都知道了,蒙老板饭馆下面的地宫,不过是秦始皇陵最外围的部分,也是最稀松平常的部分;我知道你们正在干什么,但我还是奉劝你们,就此停止吧,如果继续做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不堪设想?你是说我们再继续做下去,会有生命危险吗?”听那人说的如此诚恳,我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人却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死亡其实并不算最可怕,人生有很多状态是生不如死的,你们继续做下去的话,遇到的事情,会比死亡可怕一千倍,一千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