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疾擂的战鼓声如同晴天霹雳骤然响起,并以最快鼓点持续下去。步々逼近。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挤满泛白的黄军帐的联邦军丛林宿营地里,所有士兵顿时停住手中的活计,象石雕一般被定在原处。
一名哨兵骑马奔入营地。他的蓝se军装的垂尾在迎风飘摆,军用饭盒当々々节奏分明地敲打着他的大腿。挂在他肩头的滑膛枪枪托按照快三步舞曲的节奏撞击着汗津々的马背。
“他们来——啦——”他吼叫着,“象蚂蚁群一样涌出了树林——!”
轰地一声炮响和远处的一串枪声吞没了他的话音。
战士们手忙脚乱,慌々张々地去取枪支,每人脸上显露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惊愕、难以置信、恼恨、面se如灰,但最多见的是勃然怒起。
子弹开始从头顶呼啸而过。树枝树叶被纷纷扫落在地。连队指挥官高声下达命今,军号齐鸣。一发炮弹拖着尖声从上空飞来,穿过几棵树顶,落在一座帐篷附近,红光一闪,轰地炸裂。泥土冲天而起,被炸碎的松树变作万根细针象雨点般飞降开去。
此时,压过炮火的轰鸣,已能听到从千万张叛军喉咙里发出的令人心惊胆寒的呐喊声。
有人高喊:“天啊—他们冲过来啦!”
在两公里以外的一座野战医院的帐篷里,保罗?阿博特上尉竖耳聆听着雷鸣般的炮火和持续不断的呼号,他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保罗?阿博特在路易斯安娜州被—群要对黑人处以私刑的暴民投进监牢,后破狱而逃,距今大约已有一年的光景了。当时,他被诬告犯有援助逃奴罪。他之所以能够越狱逃跑成功全靠一个聪颖、美丽的具有八分之一黑人血统的混血女米凯拉?德拉克罗依克斯,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助于他。
他带着米凯拉和一船奴隶逃别北方,在华盛顿他二人结为伉俪,那里的法律不禁止白人与具有黑人血统者通婚。
保罗自愿加入联邦军的陆军医疗队。供职前他获得—个特准的假期,使他度过了几周幸福的密月,密月中唯一令保罗牵挂的是年岁还很小的儿子,那是亡故的前妻西尔法德生的。孩子留在老家,名叫卡森,出生时便失去了母亲。
值得宽慰的是,他无需为孩子的生活担忧,因为孩子是托付给孩子他表舅埃廷纳?特罗约内照管的,埃廷纳是位富有的西班牙后裔农场主,也是保罗的忠实朋友。信件仍然能够通过中立船只在交战的南北方之间传递,从昨天刚收到的埃廷纳的最新来信得知,他幼小的儿子现在身体很健康,生活很愉快,埃廷纳叫他不必挂念。
然而,米凯拉的频繁来信却使他有些心中不宁。几个月前他们的女儿莉尔降生,保罗还未见过他的面。米凯拉带着婴儿与两个已往的奴隶一道住在华盛顿郊外的一套租用的农舍里。一个奴隶是保罗前妻的侍女黑人姑娘奥罗拉,另一个是奥罗拉的丈夫,名叫赞布拉,是个非州出生的巨人。赞布拉从小受过猛士训练,极渴望参战去打击他往ri的奴隶主,但联帮军因为他是黑人拒绝他入伍。他只好留在后方看护保罗和他的妻子,并照料一小块地里的庄稼。与他们同住的还有农舍主人,寡妇贝西?巴思韦尔。
虽然米凯拉的信中充满了家庭琐事和莉尔的生活祥情,保罗读着读着,仍然从字里行间产生出一种难以言状的不宁。他永远不能忘记米凯拉曾是阔气的农场主利昂?杰夸德往ri的情人。过惯了奢侈和富于刺激xing的生话,她才二十四岁,生来jing力充沛,朝气篷勃,最富于冒险。他不怀疑她对他的爱情仍如当初那样深厚,但他感觉得到她对被困于一个寒酸的农舍过起贤妻良母的生话己经焦躁起来。
他常想到,他们急促成婚是否是一个错误。一个医生妻子的平静、文雅的生活很难适于她活跃好动的xing格。
他意识到他还犯有另一个错误:不该从最初分配去的格里芬大本营的疗养院里调出来。在那里他对可怜的医疗服务质量感到震惊和厌恶。那些受伤的战士从前线下来,由于缺乏医疗护理,需要忍受的痛苦往々要超过他们原有的伤痛。匆忙和不必要的截肢使他们疼得死去活来,伤口迅速感染和腐烂,提前夺走许多人的生命。他从而确信,前线更需要他?那里最缺乏掌握专门医疗技术的医生。于是他提出申请,获准后调到前线。
但是,一踏上夏洛伊战场田纳西军的驻地,他便发现这里的条件极差,想对伤员进行良好的医疗处置更加不可能。
一个消息更加重了他的沮丧心情:他的南方挚友,多愁善感的埃廷纳,很快就要加入南军,变成他的敌人。埃廷纳来信写道:
亲爱的保罗:
~~~~您上次那封信己在两周前收到,它足以证明您仍对我怀有深切的怀念。我本
应及早回复而未成,仅因为我异常稳定的生活中出现了几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占
去了我的空暇时间和jing力。
~~~~不过,在我宣布它们之前,还是让我首先简畧地将您儿子卡森的情况通报一下——
他是我们两人的心头肉啊。不难发现,这孩子已比过去长得更加健康和快活。若有
不足之处,那可能是由于受到的疼爱过多,怕要被娇惯坏了。家里的奴仆都很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