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军营异常空荡,先前发出低沉吼叫的家伙也不知去了哪里。
雷杨躯体落在地面,撞击出了一个不自然的深坑。
他的躯体深深地陷入了稀泥之中,土质随着雨水的冲刷越发地变得疏松,几乎要将少年的整个躯体拉入地底。
雨水不断地流入,泥土也大把大把地陷落,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也好像被深深地掩埋了下去。
雨水、泥土、血腥味、少年,一切似乎都被埋葬在了这片土地之下。
就好像坟墓。
只是深陷其中的少年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被埋入其中。
就在泥土几乎要完全盖住他的时候,附近稀泥与水流的流动在瞬间变快了些许。
他那之前尚还是一动不动的躯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雷杨躯体的颤抖在初时极为细微,再加上他身体周遭的稀泥与雨水本就在不断地流动,若是不注意看的话,真的很难发现这样的变化。
但很快,他的浑身便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稀泥几乎遮住了他的全身,所以此刻看不见他具体的状态,但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陷入土中的身躯正在剧烈地抖动!
但这样的动作反而又是加快了他躯体的陷落,周遭的事物都在加速地流动,似乎恨不得立刻将少年葬身于这天然的坟墓之中!
少年的躯体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到后来时已经明显地在土地里开始了挣扎。
他的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陷入泥泞中的头部也渐渐地抬了起来。
雷杨猛地一下坐起身来,下身深深地陷入了坑中,张嘴便喷出一大口鲜红色的血液!
血液落在四周,很快地便被雨水冲刷得失去了痕迹,鲜艳的颜色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能显露出丝毫的色彩。
满脸泥污的雷杨在此时骤然睁开了双眼,那双很难透出情感的眼中竟满是心有余悸的神采。
他胸口的泥污缓缓地向下落去,露出了他胸前已经完全破碎的皮甲。
碎裂的皮甲下是雷杨黄色的皮肤。
有些古怪的是,除了皮肤以外,碎裂皮甲的心口位置,竟是露出了一截散发着寒光的长刀刀锋!
原先包裹长刀的破旧刀鞘下此刻不见了踪影,锋利坚锐的刀锋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长刀的刀尖此刻几乎贴在雷杨的心口,看上去稍不注意便会插入他的心脏。
这事有些怪异,因为这样看上去的话,雷杨似乎是将这柄长刀贴身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
幕僚觉得自己有些心绪不宁。
因为从刚才开始,他批阅文件的速度就明显地慢了下来。
他清楚自己为什么烦躁,但却又不敢细想。
察觉到自己做事效率明显有些不对的幕僚想了想,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站起了身来,决定为自己泡杯热茶。
但才刚站起身来,他便又看见了之前的那杯茶。
那杯茶被城主放在了一堆文件上面,看上去早就已经凉了。
幕僚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这茶,发现这杯茶城主一口都未动过,心想直接这样倒了似乎有些浪费。
于是他端起了茶杯,想要喝一口试试。
茶水很凉,根本就不能如他所想的那般起到御寒的作用,反倒是让他觉得又冷上了几分;茶水很淡,幕僚没有从中喝出任何的味道,只觉得这茶叶还真是索然无味。
茶叶没味,这日子也没味。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有些不清楚自己来了贝利亚城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
幕僚在这时又想起了之前那事,脸色不禁得阴沉了起来。
但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了脑海。
他看了看茶杯,觉得肯定是这茶有问题,便寻思着想要泡一杯新茶。
但就在这时他感到营帐里刮进了一阵寒风,连同着几滴雨水落在的他的脖子上。
意识到应该是有人进来了的幕僚连忙回过头来,却被来人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僵尸除了眼睛以外几乎全身都被裹在了稀泥之下,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身上的衣服极为破烂,腰间挂着一把长刀,但长刀的刀鞘看上去也是破破烂烂的。
如若不是那双眼睛尚还算是有神,幕僚估计真会以为这便是一只僵尸。
“什么人!?”幕僚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便向对方发出了质问。
僵尸在看到幕僚后明显地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挠了挠头问道:“请问这里是幕僚大人的营帐吗?”
“是的,我就是……”幕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答道,但话刚说了一半他便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劲——
就算军队里的士兵不是每个都认识他,也不应该有人连他的营帐位置都不清楚。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他顿时睁大了眼,厉声冲对方喝道:“你不是军队里的人!?”
“你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声大喝似乎把僵尸给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退,神色慌张地连连摆手向幕僚解释道:“先生别这么大火……我是江南皮革作坊的雷杨,幕僚大人在我们作坊订了一批货物,吩咐让我亲自送进军营里来,所以……”
幕僚听到这里时,终于想起了这事。
在一个月前,那位雷若雅小姐在临走之前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的哥哥进一次军营。
当问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她却只是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到时候会有惊喜给你的。”
幕僚不清楚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当时的幕僚觉得自己既然都已经听信了她其他的话语,放一个冒险者进来倒也是无妨。
于是他便做主向江南皮革作坊下了一批订单,并吩咐让店主亲自送货上门。
于是不等僵尸说完,幕僚便阴着脸开了口:“你就是雷杨?”
“对对对……”对方听后连连点头,从动作来看,他似是有些惶恐。
也不知那位雷若雅小姐在这时让她的哥哥来见自己……到底是有何用意。
幕僚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说吧,你妹妹叫你这种时候来军营干什么?”
“啊?”名叫雷杨的可疑家伙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有些惊讶。
“你啊什么?”幕僚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悦,“难道你妹妹没给你说这事吗?”
“不是不是不是……”雷杨的脑袋摇似拨浪鼓。
“那你要说什么倒是快说啊!”幕僚感觉有些恼火。
“可是……”雷杨闻言后看了幕僚好久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若雅她嘱咐我这事情只能告诉幕僚大人,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所以……”
雷杨说到这里后顿了顿,反倒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起了幕僚:
“你哪位啊,大叔?“
“……“
……
贝利亚城城外,大批身着制服的士兵正在树林间有序地行走。
雨仍旧下个不停,在漫地的雨水与稀泥让原本算不上难走的道路此刻显得无比的崎岖。
已经接近了太阳落山的时间,本就昏暗的环境此刻更是几乎没有了丝毫的光线。
但在如此的条件之下,树林里的大批士兵依旧在阵列整齐地有序前行,行进过程中没有一人大声喧哗,也没有一人因为行进过程极为困难而脱离队伍。
贝利亚城作为一个偏远的城市能拥有如此高素质的军队倒的确似是有些不符常理。
斯拉克走在军队的最前方,正努力地辨认着前进的方向,并不断地向后下达着指令,让士兵们跟在自己的身后前进。
斯拉克是城主大人的三位副将之一,也是这一批士兵中的临时指挥官。
他奉命率这批士兵前去与城主大人留在军营外的那批弟兄们会合。
四周不断传来雨点敲打树叶的淅沥声响,原本还算悦耳的声音此刻却令得他非常烦躁。
城主大人在这种时候把我们调集出来……到底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斯拉克的心里有些抱怨,因为从城主大人所调动的军队来看——据城主大人所说,他们已经是从军营中抽调出的最后一批士兵,前面已经调走了两批大约两千人的样子。
这怎么也是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城主大人却一点都不透露行动的内容……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算下来的话前后已经共有四批士兵出来了,但却没有一批军队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根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
而且,斯拉克感觉这次的行军真的很诡异。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几乎每走一步都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这让他很不安。
斯拉克是一名四十岁的老兵,虽然由于世界和平的缘故,他并未打过什么真正的硬仗,但多年从军生涯里时刻都保持的高强度训练对于心志和精神的磨练却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