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各界原本属意在浙江光复中功劳最大的陶成章担任都督,但是上海方面毫不掩饰地派人到处做工作,坚决反对陶成章就任。同时,陶成章又自认在南方鼎立过程中,光复会出力远甚于同盟会,多次对孙中山担任临时大总统私下怨言不断。
甚至在攻克南京过程中,立下大功的光复军,所获得战绩,竟然被时任总司令的同盟会成员徐绍桢一概轻描淡写忽悠过去了,并添上军纪甚差不服指挥的评语,后来也成了解散光复军的主要理由之一。徐绍桢的所作所为固然是党争造成,但是他的资格很老,不是陈其美所能轻易指挥的,只能是得到更高层的授意。
如果真要一追到底,这就是个惊天大窟窿,林玉山自然不能轻率从事。
还没等陈安回复林玉山,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又发生了大事,羁押在牢房里的王竹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毙命。
更为跷蹊的是,巡捕房档案室竟然也会因为电路老化,引发火灾,直接烧毁了十几个案卷,其中之一就是王竹卿的口供。
第二天,上海各大报纸均以陶案告破的特大标题,发表法租界高层的言论,详细介绍了王竹卿因私仇刺杀陶成章的经过。末了,这位高官不无惋惜地说,光复会良莠不齐,领导人又好坏不分,这才造成这种惨剧发生。
陶成章被刺案,只追查到王竹卿为止,从此死无对证。
陈安拿到林玉山发来的第二封电报,跟刚巧来女儿的林先生说,“这民国的天,不见得比满清的亮堂。”话语阴冷无比,却不带有任何火气,显然是心中暴怒至极。
林先生深知陈安的为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安呀,为人上者,不能一味考虑暗杀刺杀等小头末节,必须堂堂正正以势压人方是正道。你光复会的起起落落,均是过于注重这些放不上桌面的手段了。”
陈安猛然惊醒,是自己过于执着了,又陷入了光复会那种行事轨迹中去了。
杀人者恒杀之,是为小节。窃国者为诸侯,是为大义。
上海的林玉山带着别动队满天下查找蒋志清,只要抓到他,就能拿到最后的证据。陈楚青和过显臣强烈要求参加行动,林玉山思考再三,还是拒绝了。这两人也算是光复会的精英了,很容易被人认出了。当初为了找孙晓云,是不得已才让他们带队,现在就没必要继续冒险了。
可是奇怪的是,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蒋志清忽然在大上海消失了。始终没有得到线索的林玉山,干脆分出几个人手,秘密探查上海都督府的地形,追踪沪督陈其美的行踪。
很快,林玉山就收到了陈安的电报。
林玉山立即放弃了正在研究拟订的刺杀沪督计划,改为侦查上海制造局的地形和结构。
陈楚青有些不解,“这件事情明显是陈其美下得手,说不定蒋志清就在他的官邸,我们不用报复吗?”
狠狠瞪了他一眼,林玉山冷冷地说,“我们只听命行事,也不是陕西刀客,也不需要为光复会负责。”
陈楚青还要说些什么,过显臣赶紧拉了一把,示意不要说了。
林玉山脸色稍雯,想了想,还是说了几句电报上的话,解释给两位听,“杀人者恒杀之,我们组织做事堂堂正正,除非是惩处叛变者,否则严禁采取暗杀这种方式。”
陈楚青和过显臣面面相觑,陈安到底是干什么的,竟然还有如此严密的组织。
实际上电报还有另外的内容,情报司今后不负责任何行动,侦查完上海制造局后,将有稽查司的人派来专司行动。不过这些东西就不适合告诉别人了。
既然情报司的事情已经结束,林玉山决定撤退了。孙晓云不想待在上海,自然是带着孩子,跟着去阶州。尹维俊对时局已经灰心了,终于答应玉山去阶州。
曾是光复军的另外两人,陈楚青想去广东,但是过显臣对陈安的部队向往不已,想去阶州参军,最后两人挥泪告别。
走得时候,是清晨,有些晨雾的码头,上去是那么清新。
孙晓云最后了一眼上海,泪水终于模糊了眼睛,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成章,我带着孩子去阶州了,你放心,我们安全了。”
这个当初充满了恬谧温馨的城市,这里有着她和陶成章流连忘返的日子,更有着一家三口欢乐的记忆。
现在,这一切都已远去。
忽然有报童满大街高喊,“皇上宣布退位,满清终结了。”
林玉山惊愕地回头,尹维俊、孙晓云都有些茫然了,过显臣先是一呆,马上从船上一纵而下,飞快地跑过去买号外。
整个上海仿佛同时都怔了一下,几乎都沉寂了下来,只有那越来越多的报童在光着脚丫,飞快地奔跑狂呼。
刹那间,上海又醒了过来,“民国万岁!”
无数的口号响起,更多的鞭炮炸响,突然出现的人群疯狂地向天空扔着手上的一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