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劳的脑子里设计了好几套使那条蛇到手的方案,刚建立,马上被自己推翻,像一个学问不高的设计师,设计一套涂掉一套。不是件好玩的事儿,你要捕它,它就会要反抗。他有一张嘴,嘴里有毒,毒能致你肿,甚或能致你死,这意味着轻则休息几天,重则一命呜呼。他背起了《捕蛇者说》,“广东之地产异蛇,黑质而……”但并没有告诉你怎么去捕,也没有告诉你它的耳朵和眼睛有多灵,更没有告诉你它到底有多大的力气。人说它只要缠住了你的腰,一紧,也会要你的命。还说一旦你抓住它,它将不给你以时间地用钻子一样的尾巴往你鼻孔里一钻!钻多深无须去究,反正你也是完了。
而这蛇又是非捕不可,怎么办?工具。什么工具?木棍,以长为善,一棍下去,它非死即伤,上前抓了就是,然而广告上伤了就不要,不要说死的了。用木条去压住它?不行,你压住它的头尾巴会钻你鼻子,压住它的尾会把头伸来咬你一口好的,压住它的中部,那就你被咬被钻可能兼而有之。几米开外,以石击之?那点用黄花草为赌资的投篓技术在月色朦胧下想要击中一条线形的蛇,概率有几何?……
多劳在几间屋里边想边瞧,似乎母鸡要下蛋了一样。有什么适合的工具可以利用?棒子、扁担、箩筐、篓子、菜篮、锄头、耙头、水桶……角落里一只麻袋,不意这麻袋还有八成新,可惜是一只麻袋,软绵绵的,抖开来,这么大一个袋子,他往自已身上一蒙,呀呀,里面黑洞洞,一股麻和糠的味。他在里面呆了一阵,突然想到如果蛇在这里面不也是死路一条!掀上去,脑袋出来了,双手还套在里面。这一下,灵感却来了,他一路飞脚,才爬上土埂,就大叫柳枝。
柳枝钻了出来,见他双手插在一个麻袋里,连蹦带跳,神采飞扬,她感到莫明其妙。只听他连连叫着:“你睡到地下!你睡到地下!”睡到地下干么,她越发不知是怎么回事了。多劳指着前面的一块地,“就睡到那儿,就睡到那儿!”
柳枝反正听从他的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多劳两手撑着麻袋,像猫扑老鼠偷偷地走上两步,纵身一跳,撑开的麻袋对准她的头,扑了上去。一声风叫,麻袋蒙住了柳枝的头,多劳整个身子盖在她身上,紧紧压住,口里大叫:“抓住了!抓住了!”压得柳枝喘不了气,鼻子被蒙,更加难受。麻袋下面发出了像掉在井里的人的声音:“哎呀!不好过啦!……”
“包成功!包成功!”多劳双脚跳起来,两手拍着屁股。
柳枝明白了:她是蛇!
“蛇的反应该不会比你快!”
月明星疏,凉风习习,多劳和柳枝踏着半夜时分的露水和月光,来到了曾经的分界线前50米处,多劳用手碰了一下柳枝,柳枝停下了脚步。
多劳猫着身,赤脚,擦亮眼睛,减轻呼吸,一步数着一步地前进,一句话,标准的贼样。果然那条蛇没有看到托山供销社的广告,又唯我独大惬意地躺在原地,足有两米余长,万里长城般。
有可能是白天的演习的帮助,晚上的实战一举成功。多劳撑着的麻袋先是翻过来的,他双手蒙住了蛇的头部,身子压在它身上,它又怎么还能钻他的鼻子呢,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还有什么客气可讲,摸到硌手的地方,握紧它!这是蛇的头,然后将麻袋顺着蛇身捋下去,整条蛇就进入麻袋了。
不甘被俘的家伙在麻袋里挺动,可以听到一下一下的响声。提起的麻袋似摇钱树一样摆动。
多劳回家将麻袋和里面的蛇放在箩筐里,反扑在地上,上面压上一块土砖头,他防麻袋里面的家伙用它有力的尾巴钻开麻袋的缝隙而逃跑。
第二天早上他们第一次在天气允许寻猪草的条件下“旷寻”,也没有吃早饭,背上书包,提着麻袋直奔托山供销社。
供销社的大门不像县城百货大楼的大门,天亮了还在摆架子,使他和警察玩了一个来回,当他们还距那大门十多米远正患这张门多久才开,似迎接他们一样,大门里面那特大的门闩响了起来,隐隐还听到铁器的互相碰击声,继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算得上托山公社的第一大的大门打开了。
营业员先把麻袋和蛇一齐过称,然后解开麻袋的绳子,把袋口塞进一个铁笼子的口子里,抓着袋底,像搞原子弹试验生怕发生爆炸一样觑着眼睛看到那条凶猛的家伙掉进了笼子,在抽出袋口的半秒钟内那铁丝编成的窗口门就砰的关上了,蛇立刻抬起了头,以彻底输了而不服输的恶狠狠的眼光看着多劳,两根须状的舌头伸出来在空中舞动,表示它的愤怒。
除去袋子还有二斤二两净,每斤单价8元,一道非常简单的数学题,营业员却一定要把几个指头弄得算盘珠一阵响,才像唱一样地报道:“17块6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