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斐然回到殊曼身边已经一个月,但她依然沉睡,没有清醒的迹象。
“殊曼,醒来好么?你一个人在黑暗里沉睡,没有我的陪伴,会很寂寞的。你是那么害怕寂寞呢……”男人的声音沙哑,这样的呼唤在每日缠绵重复,坚定持续。
“我知道,我的小孽障不愿醒来,是在怪我,怪斐然离开你……”
“是了,你一定在怪我,所以不愿再见我,不愿睁开眼,宁愿沉睡。”
“你这是在惩罚斐然,对么?”
“我该被你惩罚的!”
他低下头,无比依恋磨挲她瘦削的脸庞,眼睛被氤氲的雾气遮盖。他的下巴没有胡茬,因为她喜欢他面容整洁,讨厌长出粗糙的胡茬的下巴触碰。
这一个月中,阎初变得非常沉默,心中开始生出名叫动容的情绪。这种情绪难以自制,慢慢占领他的思绪。使阎初开始感到内心茫然,不知所措。
阎初每日看着,这个叫刘斐然的男子,不知疲倦的拥抱他挚爱的女子。把她柔软纤瘦的身体,小心地紧紧揽入胸膛,像拥抱一件易碎的瓷器。
那个拥抱她的臂膀和胸膛,属于阎初,但同时也是属于刘斐然。
那日,阎初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刘斐然。可这样的身体交接,只是一种空白的仪式。他依然有非常清晰的感知啊!
当刘斐然亲吻那个叫殊曼的女子,拥抱她,用脸颊轻蹭她的脸……她柔软的身体,她皮肤上清凉细腻的触感,会透过他们身体接触的皮肤传达到属于阎初的脑海与心底深处。这些接触与连接,开始扰乱阎初冷漠无波的心。
阎初有非常敏锐的直觉,自己和殊曼的牵连,因为刘斐然,在岁月流年中将会转变,成为甘愿的羁绊,与爱恋!
他会爱上殊曼,这个认定将成为注定的宿命——
因为这辈子,只要他还与刘斐然共用一个身体。那么他就会和此刻病床上,这个唤殊曼的女子,一世纠缠,不分不离。
这是一种不能改变的宿命,没有转圜,不能斩断的纠缠和羁绊。
等这个叫殊曼的女子醒来,他和她会生活在一起,还会和她生下一个孩子,孩子身上拥有他们各一半的基因,体内流着殊曼和阎初的血。但这个孩子的父亲永远不会是他阎初,只会是刘斐然。
她还会拥有其他的孩子,这些孩子们的父亲,都是优秀俊美,家事不凡的男子。在到医院的第二日,他便与这些男子相见。
这一个月的时间,与阎初来说,漫长也短暂。阎初时刻目睹,这些男人不知疲惫的守在她的身边。听着他们口中,一声声,一句句,发自肺腑的深情呢喃。他们对她的爱义无反顾,无视世俗。
他们与她有那般艳丽,魔媚,疯狂的纠缠过往!
他们爱她,爱若生命。
却,她不爱他们,对他们无情薄凉,残忍。
但这些情绪丝毫不影响他们爱她,哪怕只是一厢情愿,没有回应,态度毅然决绝。
这样的感情,阎初从未见过,也不曾心生向往。可此刻,他却以没有退路的方式,被强行介入他们中间。
“斐然,她会醒来的。医生早已说过,现在也转入普通病房。殊曼的身体机能恢复的很好,已经不会再继续衰弱。”李卿走过去轻轻拍着刘斐然的肩膀,安慰他。
“是啊,你在她耳边说的每句话,殊曼都能听见的。”赋修轻声应和,微笑走过去,低头亲吻殊曼的唇,“她的气色也变好了呢,不是么?”
每个男人都是满脸愉悦的笑容。他们看着病床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他们的兄弟斐然。
那时,沉浸在绝望破碎中的他们,于悲伤中,突兀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说:“我是斐然,我已回来,现在在医院。”一如往昔温雅的声线通过生冷的电线传入耳际,却有春风和煦的味道。
当他们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间的刹那,心为之震颤到几乎破碎,那种滋味——冷暖酸甜,更多是不可言说的狂喜。人的生死只在一线间,而那一线间的感受却如天堂与地狱之分,他活着,他还活着,这样多好,多好啊!
斐然回来了,那我们的殊曼不会死了,我们以后还能爱着有呼吸的她,还能看到她的笑,她的任性。
那一瞬间,他们是如此虔诚的感激上苍——
让斐然死而复生,来唤醒他们的殊曼,他们的爱人……沉浸在思绪中的男人们并没有发现,人儿的睫毛轻轻颤动,紧闭着的眼睛慢慢张开……
在长久的沉睡中,殊曼陷在无边的黑暗里,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到达地狱。在黑暗中张开眼睛,意识清明的那刻,殊曼心里的愉悦是那般真实,生动与鲜活。
她不惧怕黑暗,不害怕死寂,因为即将与她的斐然团聚,此后再也不分离。
她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里疯狂奔跑,呐喊呼唤他的名字,找寻着斐然的身影。黑暗慢慢,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时间流淌,仿若永恒。
她的呼唤和找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力气被抽干,她浑身冰冷,瑟缩在角落。从张开眼睛那刻起,内心的孽早已不知去向。她好冷,好孤独,心底开始生出绝望。
殊曼想:是老天不允许我与斐然相见了么?它想要让我永远孤独的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里沉溺,找寻不到出路与斐然相聚。
她在绝望中仰头怒吼:“该死的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难道已活的两世,给我的折磨还不够么?”
她不要认命,她要抗争……可在残酷冰冷的命运面前,她的反抗只是苍白的徒劳,等待她的只有绝望,眼泪心碎早已无用。
在她已经认命,在黑暗寒冷中等待知觉退却,灵魂溃散时,她听到属于斐然的深情呼唤。
他说:“殊曼,我的小孽障,你的斐然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你还要睡么?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么?”他的声音那样哀痛,无助,悲伤。
原来,她并未死去,只是沉睡了么?
他的呼唤那样有力清晰,像一道温暖耀眼的光照进无尽的黑暗空间,直达她的身边,驱散身体的寒冷。那刻,殊曼觉得虚弱的即将消失的身体,瞬间充凝强悍的力量。她站起身,迈开双腿,拼命顺着那道光,循着他温柔深情的呼唤,奔跑,奔跑……
那条路好长好长,仿佛没有尽头。殊曼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身体却不觉疲惫。终于,她看到了出口,眼睛开始失控的流出眼泪,她只要迈进那道门,就可以见到她的斐然了啊……
此刻,伫立在窗边的那个身影,那个时时刻刻都能够主宰她呼吸的身影——
世间的男子,千千万万。或清脱超拔,或稳重慈良,或智慧渊深,只取其中任何一样,就足以为他们喝彩,可是她的斐然啊,从来是最耀眼的呢——
即使他换了一个身体,像殊曼一样重生一回,只要一眼,她就可以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