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不带你这样的!”
郭嘉仰面瘫在床上不满地嚷嚷,他大病未愈,本来身体就没多大的力气,之前跟沈娴滚来滚去的时候都折腾得差不多了,现在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我就是这样的。”沈娴下了床,站在床边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发鬓,无情地说道:“不服来咬我啊。”
郭嘉开始明目张胆地耍无赖:“我动不了,你过来一下呗?”
“活该。”沈娴毫不客气地笑道:“动不了你就躺着吧。”
“三妹——”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一脚踢开撞到墙壁上,孙策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屋里。
沈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被孙策踢坏的门,又把目光挪到了孙策的身上:“大哥?有事?”
“呃……”被沈娴强大的气场压制,孙策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没、没事?”
沈娴十分嫌弃地说道:“没事儿你过来干嘛?”
孙策烦躁地说道:“我是问你有没有事!”
“这不是咱们家地盘吗?”沈娴一脸奇怪:“我能有什么事?”
孙策张了张嘴,他憋屈半天,猛地一挥手:“算了!奉孝怎么样?”
“之前还好。”沈娴平静地说道:“但你把人家的门给踢坏了。”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三妹好像瞬间变得冷酷又无情,还那么恐怖!孙策抖了抖肩膀,他只来得及探着脖子张望了一下窝在被子里睡熟的郭嘉,就被火急火燎赶来的华佗卷起袖子扯着腰带给拖走了。
“放开我我要跟三妹聊聊天!”
孙策冲着沈娴拼命伸出手,一脸“三妹快救我”的急切表情。
沈娴思考了一下,遗憾地摇摇头:抱歉啊兄长,我的小胳膊拧不过师父的大腿,爱莫能助。
“聊什么天啦人家要治病!你捣乱要是闹出人命来怎么办?”华佗一边拖着孙策往外走,一边拧头对沈娴叮嘱道:“徒弟你悠着点啊!先帮他扎两针吊着命,一会儿师父来帮你!”
沈娴装出一副惊喜地样子对华佗挥手:“那就多谢师父啦!”
躺在床上装睡的郭嘉使劲儿抖了抖。
孙策被华佗强制性拖走后屋里终于清静了,郭嘉抱着被子蹭啊蹭地挪到了床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目光含情地看着沈娴:“主公,神医是不是开玩笑的。”
沈娴温柔地笑了起来,她语气轻柔道:“奉孝啊,我从舒城赶到这儿花了七天的时间,除了坐船外还跑死了两匹马,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来看我吗?”郭嘉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欣喜地说道:“看吧主公我就说你这么担心我!”
沈娴微微一笑,凉凉地说道:“我是来给你收尸的,兄长说你快死了。”
郭嘉义愤填膺:“主公!孙伯符这是造谣!他还诅咒我!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是啊。”沈娴赞同地点点头:“我妹妹要是被男人骗走了,我看那个混蛋也不顺眼。”
郭嘉一脸惊讶:“主公你还有妹妹?”
沈娴想了想认真说道:“有啊,孙尚香嘛。”
沈娴陪着郭嘉东拉西扯地说了好多没用的话,俩人的思维是跳跃式的,通常一个话题还没进行完,另一个话题就被扯了出来,比如刚才他们就从“孙策看郭嘉不顺眼”聊到了“沈娴有没有妹妹”,这样的结果就是等到华佗安顿了孙策再回来找沈娴给郭嘉治病的时候,话题已经不知道歪去了哪里。
“……孝直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唠叨了,简直比我奶娘还啰嗦。正礼和汉升见他发怵也就算了,结果后来我俩去逛伎馆,楼里的姑娘们都不愿意坐他身边,真是太可怜了。”沈娴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在怜惜法正一秒钟后,沈娴摇摇头总结道:“这就告诫我们,男人可以多做,但绝对不能多话。”
郭嘉已经几次三番地从沈娴嘴里面听到法正的名字了,他十分不满地说道:“主公,你跟那小子关系很好吗?还一起逛伎馆?”
沈娴点点头:“还行吧,孝直挺聪明的呀,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这种跟读心术一样的变态技能有时很节约时间的。”
“我也会读心术,”郭嘉忽然说道,他拽着挂在床两边的幔帐缓缓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娴低声问:“主公你要不要试试?”
沈娴还没说话,华佗便背着手从没了大门的门框中跨了进来,他高深莫测地四下扫视后对郭嘉不怀好意地说:“我不会读心术,但我会把脉术,你要不要试试?”
郭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满脸苦逼地说:“师……神医,还是不用劳烦您老人家了!”
尽管郭嘉再三婉拒,华佗还是坚定不移地抓住了郭嘉的手腕强硬地给他把了脉。师父出马就没沈娴这个只会扎针的人什么事儿了,她百无聊赖地绕到桌子后面坐下,随手翻看郭嘉摞了满桌子的公文。没了贾诩的收拾,郭嘉把文件搞得一团糟,虽然他自己完全可以找到哪个文件在哪里,但沈娴看着乱七八糟的桌子还是很不爽,于是她卷起袖子开始把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起来。
见沈娴认真去干别的事情了,华佗毫不客气地将郭嘉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郭嘉被看得产生了一种糟糕的错觉,总觉得华佗的神情就好像是原本兴高采烈地去市场上挑拣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结果去晚了好白菜都卖完了,只剩下歪瓜裂枣的,不得不将就时那般嫌弃。
然而华佗再嫌弃郭嘉也没办法,谁让这位是沈娴的师父,真·位高权重呢,完全不敢得罪。于是郭嘉只得耐着性子配合华佗给他进行全方位的、系统的身体检查。
“啧,这小身板……”华佗掐了掐郭嘉的肩膀。
郭嘉微微一笑。
“啧,这心肝脾肺肾……”华佗给郭嘉边把脉边嫌弃道:“你能行吗?”
郭嘉继续微笑:神医你说的行是我想的那种行吗?
“啧,腰上没劲儿啊!”华佗不知道按了哪里,郭嘉顿时觉得腰间一酸,整个人抖了抖,然后他听到华佗继续说道:“小伙子你真得好好养养了。”
郭嘉努力维持自己就要裂开的笑脸:神医你再这样我们友谊的船就真的翻了!
“啧……”
华佗还想埋汰郭嘉两句,但这次没等他开口,郭嘉便语气坚决地打断了华佗的话:“神医,多谢你了,但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华佗懒懒地说道,他忽然出手骈指如风点住了郭嘉周身的几处大穴,成功把郭嘉的话憋了回去:“觉得自己还有救?确实,你要是没救了,我也不会让娴儿来这里。”
郭嘉微微一愣。
华佗摸出针包,趁着郭嘉不能动的空档,用一根一根的银针把郭嘉扎成了一只刺猬,他边上针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年轻人,身体是自己的,按理说你死不死活不活都跟别人没什么关系,但作死的时候,想想你这么做会不会让关心你的人伤心。”
郭嘉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华佗扎完了所有的银针后拍拍手直起身子,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郭嘉,声音低沉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开始谁都想救,后来却发现,有一种人哪怕倾尽毕生所学,老夫还是救不活,那就是自己找死的人。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功夫,倒不如多救治一些有希望痊愈的病人。”
“老夫就这么一个徒弟,今天算是为她破了例,但若还是救不了,为了不让她后半辈子都伤心难过,老夫只好亲自快刀斩乱麻了。”
说完这句话,华佗转身走到墙角的桌子边,他抬手敲了敲桌面,不耐烦地对沈娴说:“一会儿记得给那小子拔针,看着我下针的地方,以后隔天一次,三个月别间断,看看效果如何。”
沈娴自码得整整齐齐的公文中抬起头,神情迷茫地点点头:“好的师父。”
华佗瞅着沈娴的傻样,无奈地拍了拍她柔软的发顶:“我去开方子煎药,能不能治得过来,看他造化吧。”
沈娴扯着华佗的衣袖甜甜一笑:“师父医术这么高明,怎么可能治不好~”
华佗走后,沈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跑去床边看了看郭嘉。郭嘉似乎是睡着了,他正面正面被华佗扎了满满的银针,看着都有些慎得慌。
这样也没办法盖被子,但郭嘉似乎有些冷?沈娴扭头看了看不停往里呼呼漏风的门洞,无奈地捡起倒在地上的门板,勉强把门堵上了。
就先这么凑活着吧,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沈娴叹口气,等给郭嘉拔了针,她再去找人修。
沈娴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时间一到,她立马清醒过来,把银针一根一根地取下后,沈娴扯过被子盖在郭嘉的身上,然后她纠结地想了会儿,没有走门,而是从窗户翻了出去。
然后就跟蹲在窗户外面听壁脚的孙策撞了个满怀。
“嗷!”沈娴揉着自己闪到的腰,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大哥你这是在干嘛!”
“我我我!”孙策捂着脑袋眼珠子乱转,瞥见沈娴满脸怀疑的神情后,他灵机一动搪塞道:“我来给郭奉孝修门啊!”
“你自己修吗?”沈娴倒没怀疑孙策话,她只是很不信任地看了看孙策:“我觉得你还是找木匠来吧。”
孙策顿时怒了,他蹦起来跟在沈娴身后边走边絮叨:“怎么你看不起我吗!上次公瑾家的大门坏了都是我修的!”
沈娴神情诡异地瞥了孙策一眼:“二哥家的大门为什么会坏?”
孙策毫不愧疚地说道:“我踢的。”
沈娴:“……”
沈娴跟孙策聊着天走远了,当周围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之后,郭嘉睁开了眼睛,他神情晦涩地看着空荡荡的床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