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锦瑟,听见他这样说,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真是荒唐可笑。一个是自称平民布衣的“先帝”,一个是低身行礼的当今摄政王,却不知这场戏,是怎么个唱法。
苏然的不受礼,似乎也并未影响到苏墨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淡淡道:“此事再议,却也不迟。”
闻言,绫罗脸色忽而更加难看,转身就要往院里走去。
苏然见状,忙的拉住了她,指了指仍旧湿漉漉的锦瑟,道:“你瞧瞧她这个模样,你不带她去换身干净衣裳?”
绫罗这才再次看向锦瑟,顿了片刻才道:“随我来吧。”
锦瑟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忽然微笑道:“多谢表姐。”
绫罗脸色再次一变,末了,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锦瑟低头随之而入,与苏墨海棠依次擦肩而过,却只当未见。
院落之中是一目了然的屋舍,除却坐北朝南的正屋,东西边各还有两间侧屋,是典型仲离屋舍的式样。庭中馥郁芳香,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点缀得满院子都是生气。
入屋之后,绫罗寻出一套新衫来,递与锦瑟:“快些换上吧。”
锦瑟瞧了瞧,道:“哪敢着表姐新衣,一套旧衫便可。”
“旧衫没有。”绫罗淡淡道,“要穿,便只有这套了。”
、春日宴(一)
四库书-下雪了,乍看似乎落得并不急,随风轻舞着,欲坠还羞,说不出的温柔缠绵。可一会功夫,就罩出白茫茫的一片,冷冽之气,直透人心。
养心殿的地龙烧到最暖,宫殿四角还摆放着四只烧得通红的碳盆,整个寝殿里暖烘烘的,恍如炎炎夏日。
皇帝半躺在龙床上,胸前横着一床厚厚的缎面绒被,瘦削的双肩上披着明黄龙袍。
他脸色腊黄,高高的颧骨上染着一抹病态的红晕,整张脸瘦得只剩一双眼睛,半开半闭,目光飘浮,若风中的残烛。
夏侯烨看着他,难掩讶异之色猓。
皇帝年事已高,近年来龙体欠安,时有病患,他是知道的。
但两年前废旧太子时,皇帝尤精神矍烁,杀伐决断毫不手软。
却不料,这一次见面,竟然老态毕露,病弱如厮于。
“咳咳~”皇帝轻咳两声,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浅笑:“你瞧着,朕还能再活几天?”
“皇兄是操劳太度,虚耗了心神。”夏侯烨心中一酸:“不过是普通的伤寒之症,好心调养,自会痊愈,何必出此不详之语?”
皇帝哂然一笑:“朕贵为天子,也逃不过生死大限,你素日最是洒脱,竟也落了俗套。”
夏侯烨并不擅长装腔做势,索性默然不语。
皇帝轻哼一声,语锋忽地转为凌厉:“你可知罪?”
夏侯烨不慌不忙:“臣弟愚鲁。”
“朕数次传你,因何不归?”
抗旨不遵是大罪,夏侯烨低了头,字斟句酌:“彼时,臣弟在西凉境内,诏书不便送达,旁人又不敢拆阅,因此迟到战事结束才看到密诏。臣弟见诏后,即刻返京。”
“谁准你擅自对西凉发兵?”
“西凉内乱波及边境,臣弟奉旨镇守幽州,怎能坐视不管?”夏侯烨早有准备,冷声反驳:“皇兄即将二十兵马的指挥权交给臣弟,臣弟便有权调度。”
“朕听到的,却是你因一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引兵深入西凉境内,与赫连骏驰暴发冲突,继而爆发战争,引得生灵涂炭。”
“臣弟的妻子被仇敌掳去,岂能坐视不管?”夏侯烨不卑不亢。
皇帝抬起下巴,朝龙案前堆积的折子呶了呶:“那里,可都是参你飞扬跋扈,擅用兵权的。”
“臣弟最初带到西凉的,都是王府的家将,朝廷的兵马未动分毫。”夏侯烨面不改色。
“西凉内乱,你坐山观虎斗,待两败俱伤后,再乘机拓展疆土岂非更好?”皇帝只是身体有恙,脑子却依旧清楚得很,并不好糊弄:“你为何舍本逐末,助赫连骏骁平乱?是否其中,另有隐情?”
“皇上也是一代明君,不料目光竟如此短浅,实在让臣弟失望。”
皇帝却并不生气,微微眯起了眼睛:“哦?”
“不错,乘火打劫也许能多在短时间里多占一些土地,却由此种下了战争的祸端。一旦赫连骏骁平定了内乱,立刻就会掉转枪口来收复失地,随之而来的就是永无止歇的纷争,百姓将不胜其扰。而臣弟这一战,不过折损数万将士,却能换来两国最少六十年的和平。从长远利益来看,孰优孰劣不是一目了然吗?”
夏侯烨从怀中掏出一份协议,交予太监呈上去:“这是臣弟与西凉国主签订的两国谛结友好同盟,有生之年绝不向大夏宣战的协议书,请皇上过目。”
随侍的太监接了国书,转呈皇帝过目。
皇帝道:“赫连骏骁已年近四十……”
夏侯烨淡淡地道:“以皇上的睿智,当不可能不知道,西凉的少主,就是小宇。”
因此,何必在他面前故做姿态,多方试探?
皇帝被他戳穿,竟也面不改色:“好吧,且算你功过相抵,不赏亦不罚。”
夏侯烨哂然:“臣弟并不是来讨赏的~”
“你想要什么?”皇帝抬眸看他,瞳孔微微一缩,竟是寒意森森。
“臣弟……”夏侯烨张口,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