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赵四娘子及笄礼的大日子,七王身为华珠的博士之一,受邀来府是应当的。可是这会儿宾客们都在前厅等候,他竟然大喇喇跑来了后院儿,还进了她的闺房,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花容失色,拿在手中的发簪应声落地,身上的动作却不耽搁,忙忙站起来连退数步,明媚的一双美眸瞪着萧衍,满是戒备与警惕。
今日他着亲王服冠,五彩珠玉冕旒下是如墨的眸,寥寥含笑。垂眸俯身,将地上的发簪拾起来,攥在掌心里却不交还给她,只是微挑眉,道,“瞧你,吓成这样子,日日都见的人,何至于这样害怕?”
边说着,七王袍子一撩在官帽椅上坐下来,好整以暇的姿态,清冷的视线看向她,吐出两个淡漠的字眼,“过来。”
明珠心中满是惶骇,不明白这人怎能如此胆大包天。这儿是赵府,且今日她四姐姐行笄礼,京中诸多显贵都临驾,他怎么敢做出这么荒诞的事来!一个大男人,堂而皇之进了未出阁娘子的闺房,传出去怎么得了呢!真是匪夷所思,他究竟是多有恃无恐,当她们赵氏一族是寻常人家,好欺负不成?
七娘子气愤不已,自然不会依言上前,莹莹眸儿朝他怒目而视,好歹忌于他的身份不敢放肆,只好压着嗓子道:“这儿是学生的闺房,博士此行,着实太不妥当了!”说完掖袖一比指向菱花门,小脸一沉,“博士请出去吧!”
这个逐客令下得太直白,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赶他走。萧衍一哂,觉得这一年多来,这小东西不仅个头长高了,身形窈窕了,甚至连胆子也愈发地大起来,放在从前,她是万万不敢说这种话的。
她迟迟不动,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令他感到不悦,脸上的神色稍沉,开口说话,语气也比之前低沉几分,道:“你也知我是你博士,自古师尊如父,你如今年岁年长,人也跟着愈发精进,给博士下逐客令?胆子倒是不小。”
一个统领三军的男人,身上的威严气度不言而喻。他沉下脸说话,着实将明珠生生唬住了。她面色一滞,半晌回过味,才发觉自己确实说了些不当的言辞。一头懊悔,一头又感到憋屈,只觉这人着实可恶,闯入她的闺房,不致歉不说,竟还端出博士的驾子理直气壮地训斥她,根本没天理嘛!
心中腹诽着,面上却还是柔和了下来。七娘子瘪了瘪小嘴,屈膝朝面前那位亲王福了福身赔不是:“博士息怒,方才是学生言行无状,冒犯了博士,还望博士海涵。”
外头日光柔和,透过菱花窗投落进来,为那副娇小的身躯勾描出淡淡的光影。萧衍借着日光端详她,愈发觉得这小东西样样都好。平日在太学,学生们都着褒衣博带,宽袖大袍将曲线遮挡住了,此时她换上襦裙,他才发现她的身形已经出落得这样玲珑。
细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胸前的风景却格外绮丽,往上些许,脖颈修长纤细,白雪一般莹莹生光。她已年近十四,是个大姑娘了,容貌五官与初见时区别不大,只是肉嘟嘟的双颊没了,换上副秀气尖俏的瓜子脸,衬着一双若含秋水的明眸,妩媚妖娆,明艳不可方物。
这一年多来,在太学中日日都相见,他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触碰她的冲动。如今算是守得云开,她长大了,一日美过一日,像绽放到极致的娇花,待人采撷。
萧衍眼底浮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垂眸看,花梨木圆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甜白瓷茶杯,边沿上印着一圈淡淡的薄红,是女孩子唇上的胭脂。
他勾了勾唇,面上却不动声色,兀自掖袖探了探茶壶的温度,眼也不抬道,“算了,念你是初犯,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不与你多计较。”
明珠埋着头瘪嘴,暗道初犯个鬼,她没痛斥他擅入自己的香闺,他还提什么计较?也好意思!脸皮真是厚得没边儿!
正暗恼着,七王冷冽的嗓音又从前方传了过来,淡漠随和的语调,“你过来,替我奉杯茶算是赔礼,我既往不咎。”
“……”明珠愤愤地咬牙,小鼻子里悄悄发出了个哼,却又不敢反驳,只好闷闷应个是,上前几步挪到了桌前。
七娘子身形娇小纤弱,连手指都细柔得不可思议。掖袖提茶壶,猩红的蔻丹映衬着白雪般的五指,透出惊心动魄的妖娆。她微微俯身,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水流蒸腾起热气,袅袅烟雾后是他的面容,精致得毫无瑕疵,目光如炬地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
明珠毫无所觉,倒好了茶端在两手中,不情不愿地奉上去,微微垂首:“博士喝茶。”
她心中不痛快,姿态摆到位了,语气却十分不佳。萧衍轻哂,由她举着茶水也不去接,只是目光灼灼盯着她,慢悠悠道,“怎么,你心中对我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