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姜婠婠紧紧抿着唇,用力忍下眼泪,还是有没忍住的时候,断断续续滚了好几滴下来,她只将腰挺得愈加的笔直。人在受伤的时候越是在意维护自己的尊严。
苏则的心并不比她好受,他缓缓阖上眼睛,只作闭目养神,姜婠婠反而轻松不少。
姜婠婠眼中有一股决绝,苏则已经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拿回自己的东西,和姜家清断。她心软念情,未必真会做到,但气头上,这个意念无比坚定,姜婠婠那个神秘的首饰盒她一定会拿回来。
——是的,这就是苏先生要的结果。
姜婠婠和小美人鱼之间似乎越来越接近,可是dna的检测结果却让她们怎么也无法相交,苏则陷入困境,要一个答案的信念变得前所未有的急不可耐。
他只剩最后一样筹码。
三百年前,他和小美人鱼分离的时候,小美人鱼的真珠在他这里,而他,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了小美人鱼。
那是他的聘礼。
如果真的在姜婠婠手上……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他每每想到,也忍不住心尖发颤,不可遏制。
在她手上吗?在不在?
苏则是真的再等不下去了,他已被自己逼得快疯了。他要立刻知道。
高价买下姜家旁边的别墅,和姜婠婠做邻居,只是为了夜探姜家做准备。却没想到功亏一篑,竟遇上失眠的林丽雅,无功而返。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既然他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让姜婠婠自己拿回自己的东西。
姜家什么情况,苏则拿捏得比姜婠婠还清楚十倍。这几年林丽雅迟迟无所出,她已经三十多岁,迫切需要一个儿子稳固自己的地位,算盘就这样打到了她娘家的侄儿上头,她要把林冬冬过继到姜家。
姜濉那样的人,当然不会同意,抵抗了好几年,可惜架不住林丽雅日日软硬兼施。时间越长,林丽雅越是逼得紧,为了再逼姜濉一把,竟暗中教了林冬冬改口,直接叫爸爸。
是的,今晚林冬冬和姜婠婠的冲突全是苏则一手促成。他给林丽雅发请柬,就是料定急进的林丽雅不会放过这样“一家三口”出来秀的机会。而姜婠婠今晚也会在这里,苏则要让一直蒙在鼓里的姜婠婠认清这个局面,而后,拿回她自己的东西。只要首饰盒回到了姜婠婠手里,他再要确定里面有没有他给小美人鱼定情的聘礼,就简单得多了。
只是,苏则真的没有想到项链会断。
人是一种有韧性的生物,意外和痛苦并不一定会一下就将人压垮。可是接踵而来的意外和痛苦,一件接一件,那效果却未可知。人的崩溃,往往不是因为一种痛苦太强烈,而是因为痛苦太多,应接不暇,才将人压垮。
今晚,林冬冬加上项链断裂的效果,绝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
苏则只觉心中各种郁气堆积,将他堵得喘不过气来,又在脏腑里窜得他疼痛不堪。他不想这样伤害身边的小姑娘,他阖着眸子,也能感觉到姜婠婠用力压抑的难过。
苏则的拳头用力收拢。
东山到西山一路两个多小时,到了姜家时,姜婠婠已经可以很好控制自己乱窜的情绪了。
姜婠婠转头对苏则说:“苏先生,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我的首饰出来,您看一看值多少钱,全拿来抵偿今晚裴夫人的损失。”
看,这么容易,比他预料的还要容易。
得来全不费功夫,只差最后一步,他就可以知道答案。
可是,他的心疼了,一紧一紧的疼,喘不过气来。
他千算万算的最后一步,他走不下去。
苏则沉默片刻,静静看向姜婠婠,“你不用赔,不是你的错。”
姜婠婠目光坚定地摇头。
苏则比她更坚定,“自然有人要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但那个人不是你。婠婠,不要自责,我并不怪你,裴总裁和裴夫人也不怪你。”
他们不敢怪你。
姜婠婠张了张嘴巴,还是老实地说:“项链一直在我手上,后来我就放进了银行保险柜里,我想不出除了我,谁还会有错。”
苏则闻言似笑非笑,目光暗藏冷意,“一直在你手上?你时时刻刻都盯着吗?”
姜婠婠无言以对,忍不住顺着苏先生的话去想。苏则却并不想她耗这心思,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进去吧。”
姜婠婠没再说什么,“好吧,苏先生,再见。”
低眉顺眼的模样,苏则却很清楚,她心里有气,今晚不折腾出点什么来,她不会罢休。他一手酿成的这结果,这时的劝慰只会显得虚伪。
所以他不劝了。
姜婠婠的手刚刚碰到车门,车子就落了锁。
姜婠婠不解地看向苏则,“苏先生?”
苏则捏了捏眉心,淡道:“你今晚不要回家了。”
他怕她这个状态回去,今晚折腾得越厉害,她受伤越多。
苏则不想让她受一点点的伤害,因为他已经亲手伤过她了,他现在就只想保护她。
姜婠婠愣了几秒,而后默默挪了挪位置,离苏则远一些,戒备地看着他。
苏则气得笑了出来,把他当什么了?
苏则不疾不徐地说:“可以像上次一样,我替你在酒店开个房间,或者你有朋友吗?你到朋友家去住一晚。”
姜婠婠垂下眼皮,一时没有答话。她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苏则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姜婠婠还没回答,他已经示意司机开车,“算了,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