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顽劣,心中只想多杀几名突厥蛮子替父皇分忧,让父皇高兴,却不想为蛮人所伤,害父皇母后心忧,实在是大不孝,置职责不顾,实在是不忠,请父皇置罪!解除儿臣行台尚书之职,儿臣但愿留在父皇母后身边,侍候左右,为父皇母后敲膝捶背,已尽儿臣孝心,则儿臣虽死亦无悔矣!”杨广说着说着似乎心中无数委屈与悔恨一同涌上了心头,最后忍不住哽咽起来,声音听着令人心酸。
杨坚闻言冷肃的面孔一敛,心中一宽,却哼了道:“哼,知道你有错就好,先平身吧!至于处置之事暂且不提,朕与诸位爱卿正商议国事,你是河北行台尚书,坐镇北边防御突厥,且站在一旁听着!”
“儿臣遵旨!谢父皇不罪之恩!”杨广抽噎一声,收声躬身施了一礼,默默地退到了左侧首位。杨广心中暗叹一声,自己的试探算是失败了,杨坚的反应让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自己父皇的打算,有些忐忑不安地斜着眼睛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殿中局势。这才发现这大殿上该来的大臣全都到了,连一些地方重臣也被招了回来,却唯独缺少自己那个作为储君的太子大哥。杨广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既然是商议国事,招自己来,为何作为储君的大哥却缺席了呢?”
新就任的尚书右仆she虞庆则,忽然从行列中跨了出来,他扭头望着杨广微微一笑出言赞道:“臣恭喜陛下,晋王殿下恭孝仁慈,年纪轻轻便一心为陛下分忧,其心可表,其志可嘉。”杨坚闻言不置可否地一笑,目光淡淡地望了眼挺身而立,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的杨广,目光又落到了大臣们身上。
虞庆则也有点摸不清皇帝的目的,但是他有种感觉,皇帝陛下故作冷淡,绝对不代表着晋王失宠。虞庆则想了一下收起心思,他目光在大殿中扫了一下,回头朝杨坚低下头,恭敬道:“陛下,臣以为自东汉末年以来,礼崩乐坏,天下大乱,虽经魏晋短暂统一,而天下终究归于混沌,至今南北分治已有两百余年。两百年来,中原不断遭受外族的侵入,内部更是战乱不断,百姓不堪其苦,长忆商周之威武,秦汉之强盛。”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听来很有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听他说些什么,“当今局势颇如战国末年,百姓不堪战乱之苦,分裂之痛,思安思统,统一之势已成。然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思虑长远,当以灭陈统一为先,然虑及当前,却以打击突厥,消弱其势为要。若不趁此良机,将突厥打痛,北边终究要再受其乱,我朝更难以腾出手全力对付南陈,臣以为李将军所言甚是,陛下不可不察。”
“仆she大人此言差矣!陈朝若是陈宣宗键在,jing励图治,兵强马壮,虽非君贤臣明,有长江天险在,我朝若想南下统一自然要大费周章。然陈叔宝之陈朝远非陈宣宗之陈朝,当初陈宣宗刚驾崩,尚未出殡,正值国丧,陈叔宝便不顾群臣劝阻大肆宴请,荒yin玩乐,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听政之后,其用孔范、施文庆、司马申这等小人,只知大建宫室,搜刮美女。生活奢侈,ri与妃嫔、文臣游宴,制作艳词,如此不孝、不仁、荒yin无能,丧尽天良的无道昏君,伐他何须劳师动众?不用北边抽调一兵一卒,便能于一役尽全功!”吏部郎中薛道衡丝毫不给这个新宰辅脸面,轻哼一声执笏而出,毫不客气地望着他针锋相对地侃侃而谈道。
帝国左仆she高颖目前不在京师,太师李穆一向不朝,新贵杨素因罪下狱,朝中说得上话的便只有苏威、虞庆则等人,而他们则任由下面的那些官员吵得不可开交,一个个如入定的老僧般垂目恭听无人出言。而如今虞庆则与薛道衡加入争论,终于使这场从卯时便开始的朝议之争升级到重臣之间,已经到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
“看来自己还是受历史记载影响太重了呀!自己只知道历史上隋朝于突厥入侵后的次年大举反击,却忽略了在这之前的政治博弈!”杨广低垂着眉毛将一切尽收眼底,见状禁不住心声感叹,“这朝堂上的争执,看似政见不同,其实无疑是利益的之争罢了。”
“且不说这些大臣的谏议如何?建议先取突厥者,大多是北边出身的将领官员,他们对北地,对突厥大多了解,若与突厥战多半要启用他们。而建议先取南边者则大多与南边官员利益休戚相关,以隋朝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南北同时开启战端,而国家资源向南或者向北的倾斜,直接关系到南北方官员的建功立业以及升迁获爵的机会,关系到他们背后每一个人的前程,这些大人有如何不争?”
杨广抬头偷偷撇了一眼高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言,任由自己臣子们争得头破血流不发一言的杨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