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深情款款,似乎要将她的面容拓印在心里,只听他轻声问,“那一夜,你可是真心?”
沉香没有说话,抱住他,吻上了他的唇,吻的热烈缠绵,仿佛下一秒便再也无法相见。宋之遥见状,转过了身,朝远处走去。
黑衣得到答案,双眼一闭,抱住怀里的人儿,便是脚尖一踢,一把长剑落在手中,他拥住沉香,便是长剑一刺,剑从沉香背后众穿两人的身躯。沉香颤一下张开了嘴,最后却是微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的人抱紧。
宋之遥听到声响,连忙转身,“不!”可他飞奔到两人面前时,却只见宋沉香眼中流泪,脸上却流露出难得的笑。
“哥哥,这才是我的归宿。”说罢,香消玉殒。
“不!”宋之遥一声怒喝,可眼前的一对男女却是闭上双眼,微笑着落下了手臂。
秋风起了,树叶一片片落下,落在这对男女身上,似乎留下了什么,又似乎未曾露痕迹。
承乾宫,别院里,白衣少女坐在木桌前,喝完了一碗汤,男子便又替她盛满,实在叫她无法消受。“与你吃饭,倒比跟师父练功还要累。”
说到这两个字,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言孤卿忙道,“你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吗?礼部尚书竟然和户部尚书因为是否需要修复长安街口石像而争吵起来了,你说可不可笑,这真真是父皇几日不上朝,臣子便乱成一锅粥了。”
剑歌笑了笑,却道,“其实我已经康复了,从身体到心理,你不用怕我提到这个名字。”转过身,她看了看面前的男子,“乱我心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男子笑了笑,见到她豁达的表情,心中一团阴影顿时烟消云散,正欲开口,便听到有人闯了进来。
“言孤卿,你答应过我的事呢!”宋之遥怒气冲冲,浑身都冒着火气。
言孤卿站起身,知道他所为何事,可当真从未见过他多情公子纨绔子弟宋之遥如此模样,便是打量片刻,道,“我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姑娘损失我左膀右臂,更何况我早已答应你绝不动她。”
眼前的言孤卿是淡然的,带着不可置否的坚决,宋之遥见状,瞬间变得冷静了一些,他当然也知道黑衣的行为绝对是为情自发,绝不会是受言孤卿指使,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宣泄而已,可言孤卿绝不是可以让他宣泄的对象。
宋之遥顿了顿,寂然道,“这汉宫是牢笼,到了最后一刻,沉香丫头终于可以摆脱家族荣誉带来的束缚,可最后却因为‘情’之一字,命陨此地,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对我这多情公子的报复。”
言孤卿邀他坐下,道,“我已打点好一切,你随时可带她走,但我希望你能将他们两葬到一块。”
宋之遥点头,“沉香丫头要做的,我绝不阻拦。”
剑歌看着两人,不发一言,只是喝着碗里的汤。
“对了,我有一事拜托你。”言孤卿开口道。
“你如今贵为天子,何谈拜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言孤卿顿了顿,“带剑歌出去散散心吧!”
剑歌抬起头来,与宋之遥对视,“为什么?”
言孤卿笑了笑,“你身子刚刚好转,整日呆在高墙内院如何康复?朝堂震荡,我无法抽身,宋公子商号满天下,又游历多地,必能当好向导,带你好生散心。”
面前的白衣女子喝了口汤,没有抬头,“你要我去多久?”
言孤卿和宋之遥都怔了怔,果真什么也瞒不过她。“冬至前,回来见我。”
听到冬至二字,剑歌抬起头,看着言孤卿的眼,“忘了那个约定吧,你的项上人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维系你我的,难道只是这一个两个约定吗?”
剑歌冷笑一声,“是我只看见冰山一角,不知从始至终你保全自身是毫无问题,我没有可交换的,那个约定,就此作罢!”
言孤卿愣了愣,顿时无法做答。剑歌放下碗,起身走进了房间。
言孤卿的拳捏紧了,没有转身,只是坚决道,“替我照顾好她。”便准备走出别院。
“既然在乎,为什么要让她走?”宋之遥望着他的背影道。
“在心爱的人面前流露那般不堪的一面,不是和赤身裸体在人群中行走一般模样吗?”言孤卿没有回头,决然而去。
宋之遥望着这男子决绝而又孤寂的背影,心仿佛被人一把捏住,叫人无法呼吸。心爱,他竟说出心爱二字!宋之遥冷笑一声,似乎是嘲讽,又带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叫他自己也看不明白。
三日后,宋之遥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他拿出一炷香,插在了地上,“小妹,再看一眼这红墙汉宫吧,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
“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圆满了。”剑歌将酒洒在地上,神色悲怆。
宋之遥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转身道,“明知言孤卿抽不开身,为何要在早朝时走?”
剑歌转身走向马车,“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而是一个真正的君王,我又何须一个君王来相送。”顿了顿,她上马车,坐进车内,道,“走吧,日落之前得赶到驿站,否则就得在外露宿了。”
宋之遥看着放下的帘子,没有再说话,飞身上马,手一扬鞭,便前行几丈远。
★~☆·☆。~*∴*~★*∴*·∴~*★*∴*★~☆·☆。~*∴*~★
宫殿内,身着霓裳华服的女子在房间来来回踱步,妖娆美丽的面颊上似乎被愁云笼罩,时不时的望向殿外,似乎在焦急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个宫女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不好了!二殿下,不,陛下他……”
“他怎么了?”妲妲穆忙握住宫女的手,华美的护甲便嵌进了宫女的皮肉,顿时鲜血直流。“他怎么样了!”
宫女被妲妲穆吼的一颤,忍着痛笑道,“陛下接到密函,派贴身宫人到福阳宫来啦!”
妲妲穆松开手,却是往后连退几步,“什么?他没有亲自来?”
“娘娘,陛下忙于政务,必定是先派人来问候,等忙完之后必定会亲自来福阳宫看您的。”
妲妲穆摇头,神色悲怆,“他没有来,他没有来,一切都完了……”
宫女看着面前似乎失魂落魄的妲妲穆,“娘娘,先帝驾崩您才得悉身怀龙种,的确遗憾,但母凭子贵,您的好日子才刚开头呢……”
“秋桐,你家中可有亲人,人生可还有遗憾?”妲妲穆终淡然道。
宫女愣了愣,“回娘娘,奴婢是孤儿,家中并无亲人,蒙受娘娘恩泽,生活顺遂,并无遗憾。”
“那就好。”妲妲穆转过身看着秋桐,伸出左手,秋桐忙走过来扶着娘娘,但妲妲穆却是神色一冷,右手袖口中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便插进了秋桐胸口,秋桐挣扎几下,妲妲穆抽出刀连插几下,“没有遗憾便好,带着遗憾死去该是多么痛苦啊!”
说罢,一把推开秋桐,秋桐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绝世美人,她却是整了整衣衫,一步步朝殿门口走去。秋桐眼前一黑,终究倒下了地。
“皇太妃接旨!”宫人人未到声先到,待他走到殿门口,便见到妲妲穆站在殿门口,而她身侧殿内的秋桐竟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宫人定了定神,“皇太妃心系先皇,自先皇驾崩,便心神憔悴,欲追随先皇英魂而去,陛下体恤皇妃之心,特赏赐妲妲穆皇妃美酒一杯,白绫三丈,助皇妃与先皇英魂长存。”
妲妲穆看着宫人端过来的酒壶和白绫,便是恍然失魂,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他断断不会留下隐患,阻挡自己如此艰难得来的霸业。“他为何不来?”
“陛下忙于政务,未能亲自相送,特命小的送皇妃一程,还请皇妃成全。”
“不!我要见他!”说罢,妲妲穆便往殿外冲去,那宫人婢女哪里有反应过来,忙跟着她追去,一把抓住她。可妲妲穆此时却是无端生出许多蛮力,一下便将众人推到在地。宫人赶忙上前来制住她,将那一杯毒酒强行灌到她嘴里,挣扎间,她的霓裳裙裙摆撕裂了,金丝绣花鞋掉了,可她却是拿下头上的发簪,一下便刺中宫人的胸口,站起身朝承乾宫奔去。
她的小脚有钻心的痛,头发乱了,衣衫散了,可步伐越来越快。那纤瘦的身子有如一只枯蝶,在宫墙之中飞舞,可就在她奔出福阳宫宫门时,却是胸口一痛,一口鲜红的血液从嘴里喷出,随之脚下一软,忙扶住墙,却是半步也难前行。
妲妲穆哈哈大笑,美人心碎的笑,让这夕阳下的宫殿染上悲怆的美。“言孤卿!连最后一面你也不肯见吗?果真是一丝半点情谊也没有,我妲妲穆不过是庸人自扰,庸人自扰啊!”
说罢,她却是霓裳裙裙角一摆,跳起舞来,夜莺般的歌声在宫殿里流散开来。她唱的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只见她裙身展开,有如胜放的花朵,衬得脸颊越发苍白,定睛一看,只见她嘴角一缕鲜血溢出,身子一软便倒落在地,眼角的泪,落在裙摆上,无人发觉。
“皇太妃薨逝啦!”宫人走到宫门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妲妲穆,大声道。
这声音穿过福阳宫,被秋风带到朱墙内各个的角落,带到青龙门前,三名身着官服却丢了顶戴花翎的臣子缓缓跟着侍卫朝门外走去,高楼上,一袭黑色龙袍的言孤卿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远方的这一切,面上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远处的一位宫人叹了口气,“已经处斩三个,流放四个了,这三位大臣不知是何命运。”
“他们都是太子身边亲信,自然是留不得。”一旁扫地的宫人提醒道,“快些干活吧,新皇登基,总会有番新气象。”说着,扫地的力气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