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回丁零看看么?”阿尔骑着一匹健壮的宝驹向尔乃渡来,个头有些小的他在马的背上神采奕奕,尔乃坐在草地上仰了仰头,一时间竟觉得他高大起来。
尔乃眼神中有星光闪动,她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上马呀!”阿尔神色间有些急躁“你不是很想念丁零吗?”
“是啊,我是想回去···”
“那为什么给你个机会却又不回去?!”阿尔来回踱着,将周围的草踩的蔫蔫的,没有生机。
尔乃看着他,微微笑了:“只有以自由的身子回到丁零,才是真正的回去,如果我连自由都没有,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尔苦恼地摇了摇头,“真麻烦,不过是回去看一眼而已,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不回丁零一次,一直在月氏闷闷不乐的生活吗?”
是啊,他也并知道自己马上就会离开了····
“带我去丁零?我可是大阏氏指定有用的人,你说拐跑了就拐跑了?”尔乃站起来,叉着腰,有些挑衅地问他。
阿尔被她突然的情绪转化吓了一跳,支吾着说:“那····当然,大阏氏什么的,本···我自然能应付她。”“那么就来试试吧,看你瞒不瞒得过去了!”尔乃一撑手跳向马匹,非常凌厉的将阿尔拖到了马鞍后部,自己却占据了前面的位置,牵着缰绳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首先说好,被抓回去的话,就说是你绑架的我哈。”
“我哪敢啊·····”阿尔看着自己转眼已被挤在马鞍后,有些无奈地苦笑。
“抓紧啰!”尔乃攥紧缰绳向马屁股死命地来了一鞭,马儿嘶鸣着向前扑腾开前面两肢,在一阵近乎垂直的驾驭中,蹬开四脚向前飞奔,所过之处,溅起一层又一层的黄烟。
“丁零究竟在哪里呢?”阿尔瞪着一双迷茫的双眼,直愣愣地望向远方。
“只要一直向前。那就是我的家乡。”尔乃俯冲着向前飞驰“只要永不改变方向,永不质疑心所指向的方向,我就一定能够回去的。”
阿尔的声音低低的,透着股沮丧的气息“你在月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你其实····很讨厌在月氏的日子吧······”
尔乃听后愣了愣,没有反驳“嗯,我讨厌。”
环在尔乃腰上的两只手突然紧了紧,尔乃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一路上水草已不再丰茂,甚至有大量裸露的石块,孤零零的大漠风穿过草根,穿过石块。穿过尔乃有些迫切的心里。
天地浩荡,何以为家?
尔乃带着月氏的人,穿行在亘远的距离间,寻找着曾经失落的那个地方。
空气中的草色衰退的味感已经全部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神经不由得绷紧的血腥味,尔乃的眉头高高蹙了起来,驭马的速度也减慢了。
毡房四零八落,粮食草料已被粗暴地掳走,有几匹受伤的马身上插满了尖锐的箭头,躺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呼吸,毛皮暗淡,但仍可看出以前强壮锃亮的样子。
尔乃下了马来,低着头沉默得吓人,阿尔的心不由得一紧。
不会发怒吧·····阿娘那边···毕竟是自己偷偷放她出来的。
尔乃仿佛猜出他的想法来,神色缓和了几分,随着尔乃神情渐渐舒展,阿尔雷声大作的心跳声也渐渐平缓下来。她蹲下身,只是起了个手势,利落地将箭拔了出来。只见得白光一闪,不知怎么地箭就都到了她手里了。马儿似乎为这快速结束痛苦的方式感到缓和,抽搐着的马身渐渐平息下来,安顺地任凭尔乃抚摸它们的鬃毛,箭伤处黑色的血液染黑成一个漩涡,像是要让人无限坠落下来。
尔乃伸出平稳的手来,将它们铜铃般的眼睛轻柔地合拢,它们粗重的呼吸声也消逝在这浩荡的风里了,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止了口,于是也只是吐出了单调的字眼。
“好马儿。”
阿尔定定地望着她,眼里难得的沉重。
尔乃想要起身来,腰间的银铃却一下子一振,尔乃下意识去看,这是纳西族在她十岁那年送的贺礼,据言有招魂辟邪之用,从周朝时就传下来了,她一直佩在身上,却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如今见得铃铛实而震动起来,心下觉得有异,忙在腰间寻了出来,揣在手掌上看。
恩?银铃里似乎有什么在动,竟是今日才发现。她从缝隙中看去,里面竟是个活物,不知因什么刺激使这么多年一贯无声无息的它苏醒过来。
自己总藏在身边的都是阿娘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可丢失的东西,她那里的宝贝又杂又多,但是月氏、突厥突然来袭的那一天,她仍旧把细软卷了再逃出生天。不仅是阿娘的吩咐重要,这些东西她时常揣着,也早就有了感情,所以也是万万不可将它们遗失的。
尔乃手上攥着银铃朝地上摸索过去,在几次逡巡中尔乃的手放在一个点时,银铃实而强烈地大作。
她伸出另一手来迅速把那匹马身上的鞍鞯扯了下来,中间咕噜咕噜滚出个红色的锦帛来。
锦帛上好似洒了什么粉,可以刺激自己银铃中的小东西。她利落地将锦帛伸展开,身子背对着阿尔,这个动作极为平静自然,从阿尔那个角度看去,似乎她仍旧沉浸在马儿惨痛死去的震怒中。
小三,二哥与娘已平安无事,不用多加挂念,十一月望时丁零支部相见,切莫要为他人威胁,据悉月氏阏氏在找人寻你多避着些,大阏氏是个厉害人物,恐怕对你有害,无须因亲人为他人所制,勿念。---二哥
尔乃神色一紧,速速地将锦帛塞入里衣中,然后站起身来朝阿尔一笑,神情淡淡。
“似乎都破败完了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