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恭敬回道:“草民一介平民,见不到两位大人,只通过往日在斥候营的一位老友,得幸见到了折冲府的一位校尉。校尉将草民之言转告过都尉大人,但这位都尉大人似乎……”
韶亓箫无声地哂然一笑。前世里能丢下全城百姓顾自逃命的官儿,能好到哪里去?
孙掌柜还在述说:“草民本还想去晋州上都护府,但上都护府远在忻城,又天降大雪,忻山山脉大雪封山了,要绕过去太费时间。加上经过城折冲府和刺史一事,草民身上又没有七殿下的印鉴,怕是无法取信于人,才决定快马加鞭回京来。”
承元帝抬头,看了韶亓箫一眼,眼神中颇带无语。
韶亓箫摸了摸鼻子,小心解释道:“我是叫孙掌柜去收皮毛的,叫他带上印鉴做什么?”
事实上,他确实考虑过印鉴的事,只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是时间上还来得及,二是带上了印鉴,就会像阿禾说的,怕是会引来猜忌。
承元帝甩袖,对孙掌柜道:“忻城是六十多年前才建起的新城,说是城,倒不如说是上都护府的驻扎地。这地方本就是为防范北翟建起来的,城中住的大多是都护府中五千府兵的家眷,平民百姓倒不及十分之一。不像城繁华却鱼龙混杂,各人有各人的小心思。你若一开始就去忻城报信,那里的人哪怕不信,也会为了身后一家老小的安全去小心查探,事情就绝对会比在城顺利许多。”
孙掌柜惶恐磕头道:“陛下英明!是草民愚钝了。”
承元帝一指孙掌柜,对身边只剩下的冯立人道:“你记下他,待人查探过后确是事实,再行赏赐。”
其他宫人早被承元帝在韶亓箫的暗示下潜出去了,冯立人便亲自将孙掌柜带了出去,交给外头的宫人后再回来听承元帝的吩咐。
“立刻下旨,传宋相、陆大将军、安王……进宫。”
承元帝陆陆续续报了几名官员的名字,数量寥寥无几,却个个都既是能力出众又是承元帝信任之人。一旁的韶亓箫也能理解,只凭着孙掌柜的只言片语,承元帝确实不会叫多余的人参与进来,以免知情的人多了,反而引起慌乱。
提到去年刚从忻城的上都护府回京的赵攸瀚时,承元帝又瞥了韶亓箫一眼道,“去忠勇伯府传赵攸瀚时,将赵毅也一并传来吧。”
消息是儿子的人发现的,叫儿子的心上人她爹听一听,怎么着该有些加分吧?
韶亓箫却没注意到这一番动作。事情比想象的还顺利,甚至叫孙掌柜误打误撞地跑到了那个挖矿的假部落里去,他在心底长长出了口气,在心中庆幸不已。
若这场战争是在边关冲突愈发猛烈、边关将士多有准备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爆发的,他也许不会多事搅进来。但就因它前世来得太突然……导致北翟人的屠刀一夜之间就屠尽了全城人的性命。
只怕事前谁都不会想到,北翟人竟给了大周这么惨烈的一刀!
如今,战争虽然照样避免不了,但大周已有防范,比前世好上许多了。
韶亓箫安了心,便禀了承元帝要告退。后头承元帝要连夜与朝中重臣商议应对的事宜,不是他该听的。
承元帝却摆手叫他先等一等。
不到两刻钟,承元帝宣召的人便都到了。——这也是襄京城分内外城的好处之一,一有国家大事,大家住的近,皇帝宣召时自然到得都快。
孙掌柜又被宫人带了进来。
韶亓箫又一次提出告退。
承元帝看了他半响,清清楚楚看清儿子眼中的坚持,终是拗不过他,才叹气叫他退下了。
黑色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韶亓箫只觉得浑身松快了许多。
不过,翌日赵攸瀚脸色铁青地将他拉进聚仙酒楼的包厢时,他才惊觉自己放松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