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舜提了几件年礼上门给张氏夫妇拜年,一进门就让大家眼前一亮:他换掉了惯常穿的中式长衫,穿了一身深灰色斜条纹粗呢绒西式大衣,戴着米灰色驼绒围巾,里面是一身剪裁全体的黑色薄呢西装,衬得人不但俊美不凡,似乎也成熟了几分。
毓信打趣他说:“穿得这么靓,难道过年也要相亲不成?!”楚舜脸微微一红,眼光扫向对面的泊菡,可泊菡正背对着他在唱片机那里选唱片,楚舜只有把目光收回来,腼腆地告诉大家,的确,他刚刚相过亲。张太太连忙询问是哪一户人家的小姐,楚舜说是一位税务馆的女儿,打算去美国留学,家里不放心,让她结了婚再走,因此紧锣密鼓地选女婿。张太太和丈夫对望了一眼,装做着恭喜的样子说:“楚舜你这样的年轻才俊,一定会雀屏中选的。”楚舜回答说当初介绍人没有说清楚对方家世,只是女方有学问。今天去了才知道,那家非常富有,女方的性子也十分高傲,母亲见了不是很满意。张太太接着絮絮地问着楚舜一些相亲的细节,泊蕊听得有些不耐烦,借口头疼要出去走走,叫泊菡也去,泊菡便跟了出去。
楚舜坐了一会,又陪着张燿看了一阵他新得的南北朝时的大字之祖的拓本,才向张氏夫妇和毓信告辞,走到门口,张太太发现天下起了细细的冷雨。一定要借了雨伞才放他走。
楚舜撑着雨伞走过街口,看见街对面泊菡一个人淋着雨走回家。便叫住她,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泊蕊呢?!”泊菡答道:“刚走到前面就碰到蹇伯英,邀了二姐去看礼花,我怕那爆炸的响声,就回来了。”
楚舜见她淋雨,要把雨伞让给她。
泊菡推让说:“不用,我不过几步路,你走回家还不知多久呢!”
楚舜暖暖地笑道:“我没关系,你别淋病了,不然过年的热闹就享受不了了。”
泊菡突然眼波一转:“我病了也没什么关系,又不会耽误相亲这样的大事!”
楚舜没有接话,只是转身为泊菡撑着伞往回走,走了几步,好似随便一问:“你又长了一岁,今年会不会忙着相亲了?”泊菡红着脸回答说:“才不会,大姐二姐都是过了十八,父母才接受那些介绍的,我总得再等一等。”楚舜沉默半天,最后淡淡地说:“令尊令堂既开明又随和,家庭也和睦幸福,能成为你们家的新成员会让很多人羡慕的。”
“家母身体不好,去年春天又生过一场大病,希望看着我尽快成婚。我也不想让她老人家失望,也许今年就挑一个差不多的,满足她的心愿了。”楚舜的声音低沉苍凉。
泊菡突然觉得楚尧虽然亲生父母都已不在人世,看似孤独一人,倒可以天马行空,自由自在。而楚舜一直有生母照拂,尚有亲情可依,但也就此套上了一副责任的锁链。想到此,不觉替他难过,眼里竟有水汽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