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天色犹如墨染,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地上白雪皑皑,枯枝摇曳。
孙姨娘身子在夜风中抖动,就如秋日里被风吹落的树叶,她勉强一笑,“七,七小姐……”
慕清染垂眸,静静地望了她许久,见她面上的柔弱再也伪装不下去之后,她才缓缓地开口道:“没错,我之前一直以为第一次刺杀是三殿下,但后面我发现不是,他们组织性不强,纯粹的是为了完成目的,对目标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沧离何等的身份,缘何派江湖草莽来刺杀我?他多是死士暗卫,不动声色地杀死我。”
“而且,那一次,明明我和慕莲都在车上,为何他们的目标只有我娘,却对我与慕莲不屑一顾,恐怕都是事先被人通知好的吧!要不是我出手救了我娘,只怕当时我娘就命丧黄泉了。”
慕清染拨弄了下掩在袖子里的指甲,淡淡道:“至于第二次,的确是六殿下为了出现,故意而为的。”
“我只是很好奇,南疆素来不与外族通婚,而且南疆女子向来清傲,看你的本事也不算差,为何会委身我爹爹为妾?我可不信,你是爱着我爹爹的,李姨娘还懂得争*,你却是连争*都不乐意。”
孙姨娘的唇被冻得苍白,她听得慕清染一句又一句话,面色慢慢地灰白了下来,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我那次的确是想杀了太太的,太太向来仁厚,当年还准许老爷收了我,按理说,我的确该感激万分的,只是……”
“只是,慕莲让你争是么?你也想为你的儿子争一争是吧!”慕清染补充道。
孙姨娘苦笑,“七小姐果然聪慧,一猜就中了,我当时的确生了这种不该有的想法。要说以前我只是想要个安身之所,但是人的想法总是会不停变化的,我想让我的孩子过得更好,就如此大逆不道了一回。我敢保证,七小姐,只有这一次!”
“自从失败后,我就再不没有如此想法了。而且,那次给太太下黯然散的人,并不是我。” 孙姨娘辩驳道。
披风上的狐狸毛在风中拂动,在慕清染脖颈间摩挲着,慕清染微微垂着眸子,淡淡道:“是绿柳!她是南疆人,而且,还是效命沧离的!”
而下毒事件,可不就发生在慕风光拒绝了沧离求娶她的要求,并且沧离威胁她爹爹的时候,想来就知晓是沧离想以此拿捏住她爹爹的。
只是她以前以为孙姨娘是沧离的人,但方才她仔细的想了想,又观察了孙姨娘的表情,发现她的确不是下毒之人。
“是的,我也是后来偶然见过绿柳的手才发现她的身份,只是她是太太身边的人,我也不能多说。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向太太下毒……”孙姨娘低声道。
慕清染闻言,冷淡一笑,“恐怕是不能说,而是你与她达成了协议吧!”
孙姨娘那时说,固然是会让她娘觉得奇怪,甚至是忌讳。但是一旦查实了绿柳的身份,孙姨娘就是有功之人,凭她娘的性子,以后肯定是会对她的孩子会更好了。
孙姨娘身侧是手动了动,粗壮如萝卜的手,此时显得极为难看,她勉强一笑,“果然是瞒不住七小姐的。的确,我与她达成了协议,只要她不告诉别人我的身份,我也答应替她保守秘密。”
慕清染仔细望着她在雪地里微微颤抖的身子,“应该不止如此,不过,我也不想知道得更多了。我只告诉你一声,以后你若是再敢对我娘如何,恐怕你的书哥儿也得掂量掂量受不受得了我的手段。”
“若是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么,大可不必了,该知道的事情,我自有办法知晓!”慕清染收回了视线,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等等,不是的,七小姐,我还有事……”孙姨娘忙去抓她的披风一角,心急地说道。
“放肆,小姐的披风也是你能随便扯的么?”迎春呵斥道。
孙姨娘收回了手,讷讷地垂下了手指。
慕清染蹙了蹙眉头,略略点点头,这才道:“孙姨娘,这外头这般冷,你有话还请快些说吧!”
孙姨娘想了想,她知道,她若是一旦说了,以后恐怕再也回不去南疆了,破坏了那位祭司大人的计划,以那么大人的脾气,她甚至还会因此而丢命。
可是,她都拖了这么久了,她没办法了。
为了慕莲,她也只能这般试一试了。
孙姨娘闭了闭眼,眼底闪过一抹哀色,“七小姐的寿命不会超过三个月了。”
“胡说,孙姨娘,你哪怕再伤心难过,也不能诅咒七小姐啊。十小姐是她自己做错了,才被老爷赶出族里的,跟七小姐可没有关系!”迎春面色大变,忙张口怒斥,她气得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慕清染制止了迎春,她望入孙姨娘眸底,她知晓,孙姨娘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只是,到底为何有此一说!
慕清染微微挑眉,“哦?孙姨娘还请赐教一二。”
孙姨娘克服心底对祭司的恐惧,压抑着语气,慢慢道:“七小姐曾经见过一个白衣祭司吧,那是南疆拜月教举世无双的祭司大人,可以说,他与教主是我们整个南疆的信仰。您的身上——有他下的养魂咒,那是个极为阴毒的咒术,是以一个女子的灵魂滋养他人的灵魂的咒术。”
慕清染闻言,骤然想起了她至今难忘的那位绝美白衣祭司,“你是说拜月教的祭司宿微,我与他无冤无仇,他怎会给我下咒术?”
怨不得慕清染怀疑,实在是慕清染觉得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祭司大人,为何要算计她的灵魂,而且,若不是江凌歌给的符咒,她现在都还是恶鬼之体呢!
孙姨娘摇摇头,“我也只曾经听说过这种咒术,七小姐可以看看自己的腋窝下是否分别有一条红色的血线往胸口处蔓延,等那两条血线聚在一起之时,就会在胸口形成一朵妖异的曼珠沙华,等那朵花开放之时,就是七小姐命丧之日。而且,据说,被这种咒术缠身的人,以后是不会有轮回转世的,故而是教中的禁术。”
迎春的面色顿时煞白,眼底闪过惊恐,猛地抬头看向慕清染。
她想起那时候她给小姐沐浴时,还说小姐胸口怎么长了两条红色细线,还是缠绕的,甚为好看。但是,连小姐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清染却不为所动,她只静静地望着孙姨娘,寒风掀起了她的披风的一角,青丝也在风中飞旋,她岿然不动。
半晌,慕清染才慢慢道:“孙姨娘,慕莲的事,我没办法帮你的。她忤逆父亲,且不说她与三殿下做下的错事,污了门风。光是她以御赐金牌要挟父亲母亲下跪,口出秽言羞辱父亲母亲,当时屋中那么多的仆妇,你觉得父亲还会让她回来么?”
孙姨娘闻言,面色顿时惨白一片,胜似那地上的白雪。好似支撑她身体的力量被抽尽,她再也跪不住了,整个人跌坐在地,眸子里满是震惊。
难怪,她来求老爷放过慕莲时,那些人那般看着她,好似她做出的是极为惊奇的事儿一般,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慕莲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父亲母亲,她怎能如此的忤逆,让父母下跪,咒骂父母……她平日里的确刁蛮地羞辱责骂她,但孙姨娘想着自己算是欠了她的,若不是她当年逃出南疆,此时慕莲指不定就不会成为个庶女,让人看不起了。
若是慕莲想骂她一样去骂慕风光,这后果可想而知……
“孙姨娘,慕莲一心想要攀上三殿下,成为那人上之人,你若是还想在慕家生活下去,那就好生地养大了书哥儿,那些事儿我也不会告诉爹爹。但是,若是你对慕家存了怨愤,或者想要助慕莲,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你明白么?”慕清染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