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一怔,有点呆呆地看着我。我没有说什么,也无话可说。对于行伍中人,胜利后的屠城已是一种奖赏,我自己在跟随武侯攻破头几座城时也带他们屠过城。可是现在我却已经厌恶流血了,甚至在为自己手的血腥感到内疚。
那些话能对他们说么?
我跳上马,无言地走着。天已快亮,东边已有一些发白,可是,黎明前的那一瞬却是最黑暗的。
到了我住的地方,他们都回了营帐。我因为一个人住在营帐外,独自在屋中,点亮了油灯,看着那间很干净的屋子,突然,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抓住了我。
这屋子以前的主人,想必成为一具尸体,已在国民广场上烧成一些枯骨了吧。生命,那么脆弱。
坐了一会,我全无睡意,走出了屋子。营帐那边灯火通明,传出一阵阵喧哗。前锋营的人在屠城时甚至有三日三夜不合眼的,白天杀人,晚上玩女人。赌钱,几乎成了破城后的通例。
我走出屋子,向营帐走去。
今天门口轮到第一营站岗。第一营百夫长路恭行今年二十七岁,是我在军校时的师兄,兼前锋营统制。前锋营的编制一向如此,统制兼任第一营百夫长,那是武侯传下的规矩。武侯有命,任何军官在战场上不得停留在后方,连他自己的中军,也是时常冲杀在前。
路恭行是虎威伯路翔的儿子,也是世家子弟。不过,他倒不属蒲安礼那一帮人里,与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军官也处得很好,算是前锋营持中那一派的首领。他属下那两个站岗的士兵见我过来,站正了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好。”
我回了一礼,道:“你们路统制睡下了么?”
一个士兵道:“不曾呢,还在和德洋大人商议。”
我走进营帐,周围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喊和那些男人的嘻笑。屠城后,照例由中军派人选出掳来妇女中的绝色纳入中军,其它都归各军自有。武侯也不怎么爱女色,只是帝君有过吩咐,要求班师后贡上美女和金银,那班款待我们的女乐也是为帝君预备的吧。
不知怎么,我却又想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弹琵琶的女子。
她逃过这一劫,入宫后却不见得比这好多少。
我的心微微一痛。
这种感觉从来也没有过。我摇摇头。
前面是路恭行的营帐。他不象我那么特立独行,还是和下属住在一处。我在门口大声道:“路统制在么?”
路恭行走了出来,一见我,笑道:“楚将军,你真是好酒量,我现在头还有点晕,你一点事也没了。呵呵,来,进去坐。”
我不禁苦笑。我的酒量哪里有他那样的世家子弟好,只是任谁碰到过那样的怪物,什么醉意也吓醒了。
里面,德洋正拿着一杯酒,喝得脸也有点红,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侍立在一边,也必是他屠城得来的战果。我不为人觉察地皱了皱眉,德洋却叫道:“楚将军,你也来了,来,喝酒,喝酒。”
我坐下了,那女子送上一杯酒来。路恭行道:“楚将军怎么有兴来我这儿坐坐了?”
我把酒杯放在桌上,道:“路统制,你知道有种怪物叫蛇人么?”
这话刚一出口,德洋却一下睁大了眼,道:“是不是象蛇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