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虽然大多很粗鲁，但不代表他们全都是脑子里面也都是肌肉的人，相反，干佣兵这行的，很多是不缺头脑的，尤其是那些能够当头的人。

诸葛明知的精明厉害，周世楠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个人很有分寸，擅长调度，胜利之锋佣兵团能够有今天的气象，他的功劳绝对是首屈一指，但同样的，这样有才能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傲气，即便修养好，不展露于外，那种内蕴的骄傲和矜持，周世楠自信自己不会看漏——之前他也是接触过这位副团长的。

可是现在，周世楠在这位副团长面对这次委托的雇主，墨轩时，却没有看到这位副团长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骄傲和矜持，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有问必答的模范佣兵模样。

这种态度，在周世楠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佣兵面对雇主时，有不耐烦的，有不当一回事的，有谦卑谄媚的，有傲然以对的，这种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的态度也不少，但出现在墨轩这个小贵族和诸葛明知这个大佣兵团副团长接触时就比较少见了。

没错，墨轩的委托任务奖励很是让佣兵们眼馋，但并没有改变他只是个低级贵族的事实，而诸葛明知这个大型佣兵团副团长，平日里难道会缺乏和贵族们打交道的机会吗？就算大贵族没机会，那些大贵族的亲信，很多都比墨轩这种小贵族来得地位高吧？诸葛明知这种大型佣兵团的首领人物，除了那个贵族头衔，事实上在地位、气势、实力上是比一般小贵族都要高的，稍稍拿捏一下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是脑残地做什么出格事，得罪贵族这个阶层，也是不要紧的。

处于强势地位的人会对弱势地位的人恭敬有加？这种人有，诸葛明知却显然不属于这个范围，没见着这位副团长对待他周世楠的时候还是那副表面礼节俱全，实则不说一句废话的样子吗？好歹他周世楠也算是佣兵工会编制中人吧？

不过诸葛明知没有留给周世楠更多的猜想时间，报告完毕后，又和墨轩寒暄了一下，非常礼貌地离开了，和他一同前来，却一直没开口的那名年轻人也一同离开，两人一直表现得非常到位，既表达了对墨轩这个雇主的恭敬，又没有表现出什么低下的姿态，专业素质又过硬，一系列关于讨伐舰队的准备工作都有理有条，让墨轩很有好感，也觉得这次讨伐充满了信心。

但在墨轩夸奖着胜利之锋佣兵团的专业，以及称赞周世楠办事牢靠时，已经踏上交通艇，往守望岗哨回去的诸葛明知和那叫做庄子钦的参谋官却是进行了一番秘密谈话。

“看起来，这位公士阁下并不是个阴险狡诈的人物，比较好说话，我们的赌博胜率又加了一些呢。”坐在副团长的对面，庄子钦丝毫没有拘谨的模样，端着茶水，颇为开心的样子。

诸葛明知的手指在台面上敲击着，一副考虑问题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接下了话：“还不一定，仅看一面是不能下结论的，即便这位公士阁下的性格如我等所料，胜率上升，也就不过四成罢了，还是有些低。”

庄子钦叹息一声：“比起被其他人连皮带骨吃掉，这四成已经很不错了，不是么？”

诸葛明知苦笑笑：“的确，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敢提出这么个方案，呵，还真是年少者无畏啊。”

庄子钦笑眯眯地说道：“副团，你太过奖了，其实，我只是因为年轻，脑子比较灵光，不像其他前辈那样，因为半生的经验，反而形成了条条框框，将自己的思路拘束住了而已。”

诸葛明知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庄子钦的话语中满是得意，但也的确有他得意的资本，毕竟，他提出的计划，目前看来，的确是在一步步提升实现的可能的，看着喜滋滋的年轻人，诸葛明知不由的回想起，在胜利之锋佣兵团的干部会议上，这个年轻人的大胆发言。

……

“难道，你们以为，走第二条路就是死路吗？不，要我说，这第二条路，才是活路，也是光明之路！”年轻的参谋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室的干部都是惊诧莫名的。

这名叫做庄子钦的虽然年轻，大多数干部却是都认识他的，他本是佣兵团一位老成员的遗孤，因为勤奋好学，刻苦聪明，稍大一点儿后就被团里推荐了去读军事学院了，不久前刚刚归来，在几个任务中表现优异，被副团长诸葛明知提拔了上来，这些日子和干部们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但众人都没想到，这个被众人普遍看好的年轻人居然会狂妄地说，和近百个大小佣兵团结下梁子反而对佣兵团有好处！

庄子钦见到干部们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么？这第一条路是万万走不得的，今日，那些豺狗能够不劳而获，用联合威胁的方式从我们手中夺走正当权益，明天，他们就食髓知味，贪婪地如同苍蝇，盯着我们不放，随时随地抽我们的血，大家别忘了，我们现在可不像从前有个实权总管撑腰了，只要稍露疲态，立刻就会引来一群群闻着腥味儿的，或许今日送一点不会死，明天割一点不会亡，可这般放血，加上我们的造血功能并不完善，总有虚弱不堪的时候，那时候，各位觉得，见到我们没得羊毛剪了，那些家伙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佣兵团干部们对这方面太熟悉了，挖墙脚的，并购的，离间分割的……多少曾经名噪一时的上规模佣兵团最终离散，除了自身的原因，外部原因难道少了？

而且，佣兵团干部们对庄子钦所言造血功能也的确很是忧虑，胜利之锋佣兵团原本的定位就是战斗私兵，团中的成员打仗是把好手，可其他方面却是相当糟糕，尤其是财务这一块，因为他们战斗私兵的身份，更多的是为前老板服务的，老板指派什么任务，就做什么任务，自成一个系统，佣兵工会内的任务反而不是很熟手，这就造成了胜利之锋佣兵团在佣兵界相对孤立，人脉、信息网络、可靠盟友之类比较欠缺。

加上之前的那位老板多疑的缘故，一直在经济上卡着他们的脖子，佣兵团需要的经费往往都是扳着指头花销的，现在卡脖子的没了，可他们的钱袋子也没了，佣兵团本身的积蓄并不多，要不也不用急吼吼地在情况不明时就全军出动争这份战争委托悬赏了。

好在这次战争委托出乎意料地是个轻活。

见干部们沉默，庄子钦又道：“大家也知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佣兵团？小子虽然在团里工作还不久，可小子也知道，能够坐在这儿的，对佣兵团的忠心可以保证，毕竟，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事业，遇了挫折忍一忍没问题，可我们下面的人呢？团里的兄弟们也是要吃饭的，拼命都是为了吃饭，如果我们拿兄弟们拼命的血汗钱去填那些豺狗的胃，就是从兄弟们的饭碗里分走他们应得的利益，兄弟们能答应？”

干部们继续沉默，庄子钦说得没错，当佣兵的，说到底和其他工作一样，都是为了吃饭，没饭吃，还要卖命，谁肯？人心一散，还怎么带队伍？

眼见庄子钦还要说什么，诸葛明知立时咳了两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再说，恐怕这些干部们都要被激得找那些讹诈者搏命去了，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