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逃奔,只顾马快,丢盔卸甲不提,连造反的锅子也没曾携带一口,众禁军正取出干粮和水吞咽,忽然西边烟尘滚滚。“不好,汉军追来!”已成惊弓之鸟的军兵们不顾饥肠辘辘,晓武都虞侯姚继勋更将手中捧着的炒面糊糊胡乱拿块破布一裹塞进怀里,奔到董遵诲面前道:“大人,我们还得快走!”
董遵诲尚且没有进食,见军心沮丧,难以一战,只得站起身来,勉力骑上马匹,他已是年过五十的老将了,气血衰竭,这一路奔逃下来,又苍老了十岁。
白羽军都指挥使于伏仁轨却是精神健旺得很,追到离凉州大约百里远的时候,于伏仁轨本有回军之意,谁知陈德又派轻骑从后面追了上来,称董遵诲此番将精锐带出,灵州空虚,机不可失。陈德命于伏仁轨一路衔尾追击,骠骑军作为大军先锋已经出发,跟在后面,陈德本人则会在收拾凉州部众后即刻率领大军出征,围困灵州。当前宋军正在日夜不停地攻打岚州,萧九那里情况危急自不待提,为了早日和朝廷和谈,于伏仁轨不敢耽搁,一路紧紧跟着董遵诲退兵的痕迹追踪过来。他心中计较,最好在灵州之前生擒董遵诲,然后使个计策拿下灵州,再和朝廷谈判。
“他奶奶的,又晚了一步!”于伏仁轨气哼哼的骂道,绿洲地上的马尿还散出一股热乎乎的骚臭味儿,看样子宋军离去不久,“打水,上马,马上啃点干粮!”于伏仁轨简单地下达了命令,汉军中的干粮是用盐、丁香、肉桂和胡椒腌制的肉干,虽然也难以下咽,却比宋军的炒面稍好一点。三百多个骑兵无声的执行着命令,这其中不少人都有家眷在岚州。
就这样,宋军和汉军相互追逐着穿越了茫茫沙漠、戈壁、草原,偶尔汉军都能够看见宋军的尾巴了,可总是相差那么一线的机会。
巍峨高耸的灵州城池,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于伏仁轨的面前,眼看着董遵诲等宋骑一溜烟地跑入城里,吊桥缓缓拉上,白羽营骑兵都有些沮丧,马匹也乏得不行,个个看着于伏仁轨,要他拿主意。
“找个村舍扎营,哨探,准备围城!”于伏仁轨面无表情的颁下军令后,一瞬间,有几个老兵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过,阵前没有质疑指挥使的规矩,众军士便在灵州旁边一处村庄中安顿下来。这灵州坐落黄河河套平原上的,处处是沃野良田,有塞上江南之称。众军士在村庄中找寻了一处干净的大宅,将主人叫过来问话。
“老丈莫怪,我等乃是大汉白羽军,与灵州董遵诲相战,无事便不干犯你等百姓。我且问你,城中尚有多少兵马?”于伏仁轨和颜悦色地问道,岚州军士料理民户已成了一种本事,打家劫舍或是恶言相向,惹得能耕织的荫户投奔他人,本身就和自己的利益不符合,所以在初次接触岚州系统军队的汉地百姓眼里,这支军队军纪颇好。
万俟丁年纪约六十左右,一身粗布葛衫,面目苍然,垂手答道:“上官,灵州城中军兵多少,我这农夫怎生得知?不过前些时日,倒是有不少军马从东面开进灵州城里,说是要向西北番部大动刀兵,这旬日来,还向我等种田汉征集了不少粮草,可怜我一家七口,连越冬的口粮都被收罗了去。”他一边说,一边以手拭眼,仿佛涕泣。
于伏仁轨不虞有它,低头沉思,灵州乃是西北第一雄城,城高池深,既然来了援军,只怕就算主公大军赶到也是仓促难下,想起被困在岚州的家眷,不由得优从心起,拧紧眉头。正在这时,一名军士匆匆进来,附耳禀报,于伏仁轨起身转到外间,只见一名做脚夫打扮的男子已在等候,见他进来便躬身秉道:“军情司饶启军参见于伏将军。”
于伏仁轨抬手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这个饶启军乃是李斯亲自发展的兄弟,负责灵州的军情刺探。于伏仁轨问道:“饶兄弟,这灵州城中有多少兵马?存粮可充足?今日可曾有东军来援?”他们言语中所称的东兵,便是汴梁禁军,相对西北本地的土兵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