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想到深处,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
冷不防从身后传来声音:“岳父,提小婿外公作甚?”
周望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林纯鸿,连忙半跪于地,行军礼道:“周望见过将军。”
林纯鸿手足无措,慌忙回礼,然后扶起周望,小声嘀咕道:“岳父何苦如此,小婿如何受得起!”
周望正色道:“军中最重上下,你我岂能带头违背?”
林纯鸿讪讪笑了笑,“岳父指教的是”,然后两人相携进入屋内。
屋内的气氛绝对称不上热烈,两人心思重重,又不知如何开口,一口接一口的品着茶水,似乎喝着琼液玉*浆般。
最终周望从袖中掏出辞呈,递与林纯鸿,缓缓说道:“自董海川出兵以来,属下无能,损兵折将,清江沿岸和宜都乱成一团,请将军责罚!咱邦泰中,赏罚分明,属下无法安其位,请求辞去阁幕使及都督府都督二职!”
林纯鸿瞅了瞅辞呈,也不接手,冷着脸道:“战况不利,固然有兵力不足的因素,但岳父的决策实在……”
林纯鸿摇了摇头,接着道:“作战不力之罪,自有军法司评判,报监察府审核。现在当务之急是扭转战局,彻底剿灭田楚产,阁幕属与都督府目前不宜有大动作。”
周望黯然神伤,此前,他总是抱着万一的想法,希望每一个人认识到邦泰仓促应战、兵力单薄的困难。现在,林纯鸿亲口打碎了他的妄想,让他失望不已。他知道,林纯鸿定了调,张道涵那三个酸儒还不往死里踩自己?
自己提出要辞职与因处罚离职,结果一样,但性质完全是两码事!
周望心里泛出一股苦水,这股苦水让他感到委屈、无奈。
他忽然想起有人曾向他报告,说朱之瑜曾建言林纯鸿限制周望的权力,说什么妻族权力过大,久必生乱云云。当时他狠狠的惩治了那个搬弄是非的小人,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隐隐不安,难道林纯鸿要借此机会狠狠的压制自己?
周望沉默良久,方问道:“天武、天策、霹雳与骠骑四营什么时候能赶到清江?”
“骠骑营被许成言借走了,估计十日之后,天武、天策和霹雳三营能赶到枝江,这次在襄阳,唐晖准备将荆门、荆州和夷陵的防务交给咱们……”林纯鸿详细的通报了与唐晖的交易。
周望的沮丧之心明显淡了不少,但林纯鸿借机打压自己的想法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心头,驱之不去。他琢磨半晌,试探道:“荆门在北,遮护着荆州,地位非同一般,不如在剿灭田楚产之后,属下到荆门负责防务?”
林纯鸿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不行,岳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什么事?”
“咱们吃了兵力不足的大亏,现在武官也紧缺,小婿希望岳父在荆州负责教导营和武备学堂事宜!”
“教导营?”武备学堂倒也罢了,周望一听就明白,但教导营显然是个新名词,周望从未听说过。
“就是教武官如何实战的部队,里面全部都是老兵和经验丰富的武官……”
周望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无论是武备学堂还是教导营,无非就是练兵的地方,看来,林纯鸿到底不放心自己直接带兵打仗,打压所谓妻族的想法可谓昭然若揭。
林纯鸿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解释教导营:“以后,咱们的武官大部出自于教导营,其指挥能力一定强过现在,假以时日,荆州军就是天下最精锐的军队……”
林纯鸿的话,周望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心里悲苦异常,忍不住叹息道:“当年我们兄弟三人,纵横辽东,何等的快活与得意!萨尔浒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哎,一切都结束了!这一辈子,看来我也没有机会与建奴一决雌雄了!”
言语之间透露着无限的萧瑟,让人不忍听下去。
林纯鸿吃惊的看着周望,不知周望何以说出此话,忙安慰道:“岳父,一府二州马上就要到手,还愁没有打建奴的机会?我估计已经不远了……”
周望无喜无悲,摇头道:“老啦,无所谓了。先应付田楚产再说,否则一切都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