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有些沉重地道:“朕知道让将军抛家别子太过残忍,依将军的仁厚的禀性很难做到。但请将军考虑一下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关中百姓,他们一定期盼着将军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章邯沉默了一下,有些艰难地道:“章邯还是不能从命,谢君上好意!”
扶苏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将军,便各归本阵,用武力解决问题吧!”章邯向扶苏拱了拱手,便径自回阵。扶苏却迟缓了一下,郑重地向对面的‘黑衣军团’全体将士拱了拱手,双目中泪光隐现。这感人的一幕差点让‘黑衣军团’的许多老兵当场哭将出来。
扶苏纵马回阵,对英布道:“英布,你领一万精骑试探性攻击一下,估计章邯方面不会抵挡得很厉害,你也不要逼得太惨,见好就收!”“是,陛下!”英布见扶苏的心情很不好,不敢说什么,便自应命调动一万精骑,大呼一声道:“兄弟们,随我冲!”便自率先杀出。身后,一万新秦军骑兵随即驰出,卷向敌军。但是,这一次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呐喊!
章邯见新秦军阵中杀出一万骑兵来,心中叹了口气,令传旗动处,一万‘黑衣军团’骑兵随之杀出,卷向敌方。同样,旧秦军也是默默无言地埋头冲锋。
这就使得战场上一时显得有些诡异,除了万马奔腾的隆隆蹄声以外,竟似静得没有人烟。
很快,两支骑兵虽然都有些不愿意,但三百步的距离转瞬即逝,还是不可避免的撞击在一起。锋利的青戟略略犹豫了一下,但出于军人的荣誉感,还是默然而悲怆地挥向了昔日的手足。
一时间,战场中青戟飞扬、叮当作响,两军将士杀作了一团。初时,大家还有些束手束脚,但很快便各有伤亡,袍泽的血液也让两军士兵一时忘记了手足之谊,撕杀渐渐惨烈起来。
人喊马嘶之中,不时的有骑士血肉横飞的栽下马来,无主的战马悲鸣着在主人的尸体旁留连而悲泣。
扶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传令,收兵!”“喏!”方拓应了声,皇旗挥动,青铜铎立时响了起来,新秦军闻令开始如潮般退却。章邯见到新秦军阵后传来鸣金声,心中明白,也自下令鸣铎退兵。
一时间,两军将士迅速脱离接触,各归本阵。随即各留下一小队人马打扫战局,其余部队都在弩手们的护卫下缓缓退回营寨。
新秦军回到帅帐,英布有些郁闷地摘下头盔,他可不是秦人,没有什么顾忌,所以对今天这场仗打得束手束脚、莫名其妙难免有些窝心。其余众将好像一时也有些打不起精神来,毕竟屠戮手足,胜不足喜,败亦不可悲。
张良见帐中气氛有些沉闷,知道怎么回事,阵前的情形斥堠兵都已经跟他说过了,便咳嗽了一声道:“陛下,今日仗打得不太顺利是吗?”扶苏默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良只好自说自话道:“不知陛下是不是喜欢章邯?”扶苏有些无奈地道:“喜欢有什么用,他的家小都被赵高扣着,他哪里肯降!?”
张良微微一笑道:“其实陛下如果狠下心来,这章邯臣还是有办法让他归降的?”
扶苏闻言精神一振道:“噢,此话何解?”众将也是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张良微微一笑道:“从今日阵前的情况来看,章邯本人还是心存正义之人,并不太愿意与陛下对敌,完全是赵高胁迫所为!也就是说,赵高和章邯之间是同床异梦、互不信任,这就是用离间计最好的机会。赵高生性多疑,又对章邯不太放心,必然中计!如果能诱得赵高杀了章邯家小,那么章邯也就不得不降了!”
扶苏闻言精神一振道:“军师此计甚妙,具体如何实施?”张良笑道:“陛下可在函谷关下严整营寨,并不出战,每日里却经常书信与章邯,只叙友情,不叙军事,中间再间杂几封经过涂抹的草信,时间一常,赵高见章邯与我并无大战,而且私下却有书信往来,必然起疑。此时,章邯会表清白,肯定会将陛下和其所通书信交给赵高。大家猜一下,赵高看到全是常情的书信以及一些欲盖弥彰、遮遮掩掩的草信,会怎么想?”
众人顿时大悟,英布大笑道:“以赵高那阉贼狐疑的禀性,肯定会怀疑章邯对其不满,与我军私通,然后便会以章邯家小为质、催促章邯出战,限时获胜!”扶苏也不禁面露微笑,频频点头。
张良笑道:“是啊,章邯为了保住家小,肯定会竭尽全力寻找战机!可是我们偏偏不让他得逞,只顾固守营垒,决不出战。这样一来,章邯无计可施之下必然焦急不已,肯定会亲统大军直攻我军营寨。届时,陛下单骑出营,只需来一句‘章将军,勿负你我之约,朕这里王侯之位已然虚席以待’之类的虚言,然后不要等章邯答话,便自驰马回营。大家想一想,这句话传到赵高耳朵里,赵高这多疑的老狐狸会怎么想?”
羌隗高兴得手舞足蹈地大笑道:“赵高那老狐狸肯定怕得要死,又惊又恨之下,一定会先杀章邯家小,然后派人捉拿章邯回京,并接替其军权!”英布笑眯眯地接口道:“那章邯逼于无奈何之下,除了归降一途,已是无计可施了!”“哈哈哈!军师高明!”众将便是一顿马屁,拍得张良有些飘飘然。
扶苏却有些犹豫道:“军师,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够厚道?”张良闻言正色道:“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只有妇人之仁,谈何得天下!?若能令三十余万旧秦军归降,我等直取关中便是轻而易举,这样避免了多少军人流血、百姓丧命。牺牲一人之家庭,换来千百万人的性命,后世只会赞陛下之英武仁德,又岂会怪陛下不够厚道!?”
扶苏苦笑道:“朕是担心即便如此,章邯将军归降了,也是心存芥蒂!”张良闻言也叹了口气道:“陛下,章邯将军乃明理之人,必然知道陛下的苦衷,应该不会对陛下过于怨恨。至于亏欠于他的地方,陛下日后厚加恩泽,多多补偿,也就行了!”
诸将闻言纷纷赞同,这些秦军将领都是关中之人,无不想先陷关中、再取关东。至于章邯家小会如何、如何,这诸将就顾不上了。
扶苏叹了口气道:“事急从权,也就只能这样做了!各位将军,从即日起,坚避营垒,不许出战,勿要给章邯可趁之机!”“喏!”各将哄然应声。
众将正要出帐时,忽然有一红翎信使飞马来报:“报——,李信将军紧急军情!”扶苏急令帐前卫士放入信使。
信使入帐急道:“陛下,李信将军命小将火速回禀陛下:我大军尚未到河东郡城安邑,孙叔节便吓破苦胆,火速令人奉印而降,目前李信将军已经兵进安邑,正准备兵进上党,策应蒙恬将军!”
扶苏:“……”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之后,也是哄然大笑,大骂孙叔节首尾两端,却又胆小如鼠!
扶苏半晌之后也苦笑道:“算了,算这老小子见机得快,封他个安邑侯吧,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还有,火速命令姬冰,为蒙恬将军准备的粮草、辎重火速发送,不得迟缓!这两件事都交由军师办吧!”“是!”张良也是一脸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