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骆玉笙没有闪躲,回答得干脆了然:“不,只因为那个人是你。不是任何人类。我的三个弟弟他们是真正的死神。真正的死神不会对人类动心,真正的死神不会参与人类的生活,真正的死神没有血流动没有心跳动。而我,对你动心了,而我,参与你的生活了,而我,竟然感觉自己有血流动有心为你跳动了。也许,我已经不算死神了,除了最后的死神法则我还没有违背,其他的,我都为你违背了。”
桃之夭低着头,看着手中墨黑的咖啡,两人缄默不语良久,都没有人打破这静得可怕的沉默。
不知何时,一直静无波澜的咖啡杯中突然荡出层层涟漪,仿佛有水滴而落,桃之夭深呼一吸口气,终于轻声道:“你这么久都没说,你一直没说,为什么决定今天告诉我所有?”
骆玉笙依然如同小男生一般侧过头来对她无邪灿烂一笑,良久,鼻头微微可爱的皱起,剑眉也有些耸起来,看上去像突然多了一座小山,他语气愉悦道:“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如果不和你说这些,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所以,我该来和你做一个道别。奇怪的预感对不对。死神看得透所有人类的生死,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唯独你的命运,我什么都看不到吗?”
“我记得。可是你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桃之夭微微抱怨道。
“那是你从来没问过啊。关于我的事,你从来没有想过要问吧。”骆玉笙无奈一笑,即使知道他是主宰一切的死神,她依然对他那般冷漠,不卑不亢,不关她的事,她连说句为什么都懒得,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吧,一个被她彻底迷住同化了的死神。
“对不起。”桃之夭终于第一次抬起头来看他,而因为这样,骆玉笙也震惊地看到了桃之夭眼中的泪水,还有微红的鼻头。
“你哭了……”骆玉笙小心翼翼地把手心放在她的脸颊下面,桃之夭看着他,微微一眨眼,便有一滴泪水落在了他本来冰冷的手心里。
那泪水灼热动人,骆玉笙彻底怔住地站在那,看着手心里慢慢蒸发的一滴泪水,突然怪异地笑了:“这是你为我流下的泪水对不对。够了……呵呵,够了……”骆玉笙扬起头来,对她绚烂如满山盛开的桃花一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刻,桃之夭才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原来世间真的有这么动人美丽的笑容,桃之夭吸吸鼻子,骂道:“傻瓜!”
骆玉笙看着她,替她擦去泪水,笑道:“很久之前我们死神界里曾经有一个传说,死神遇到看不到寿命和命运的人类,那说明,死神动情了。从第一次遇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劫了。我看不到你的寿命和命运,那是因为我爱你。”
本来已经停住的泪水又似山间小溪,潺潺而下,桃之夭又哭又笑地看着他,骂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煽情,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对其他女人这么表白,所以才会那么认真那么动人?是不是?”
桃之夭慢慢蹲下身子,蜷缩着身子,哽咽道:“死神怎么能动情,死神怎么能和人类的女人,还是这么冷血无情的女人表白。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傻最蠢最无可救药的死神了!”
骆玉笙看着天边蔚蓝无际的大海,苦涩一笑,“是啊,我也觉得自己不该是个死神。即使是死神,也是一个不称职的死神。”如果他不是死神,那么,他就不会有任何顾虑放心大胆地追求她了,如果他不是死神,他就会用全天下的好来换她一笑,她爱不爱他都不要紧,只要他爱她就行了,只要他看着她幸福就行了,可是,他是死神,所以,他连爱她的权利都没有。
眼前这些美景,这片大海,他还能看到多久?
他喃喃自语:“遇上你,我真的无可救药了。”
听,大海的声音,似乎在如同情人般的低吟浅唱,似乎在哀哀声泣,仿佛在哀悼什么,仿佛在替谁悲伤什么。
死亡和永生之间,是他们之间永生都跨不过的劫数。是永远无法抵挡的忘川彼岸。
他静静地和她并列而站,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大海,轻轻道:“你爱他。”
是的,更何况,她爱他。她爱的这个他,不是他。而是别的人类。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不是吗?
骆玉笙接过她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苦,从口到心底蔓延而去的苦涩,他竟然能感觉到。死神,不是什么感情都没有吗?为什么,他会爱上她?
桃之夭隐忍无声地看着他,不想让自己低吟出声,不想让他听到她哭的声音。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落叶无痕,此番,她只想让他们之间有一个静悄悄的结局。
而不是想留不能留,只剩一首心酸的离歌。
桃之夭没有猜错,凯斯那般着急,是因为宫若沧和桃小淘确实找到了他的痛处,而他的痛处,便是在书房中的那个女人。
自从桃小淘回忆了那个女人之后,宫若沧便派出人去查了凯斯的所有身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查到了凯斯的所有,那个画中的女人确实是凯斯的母亲,但是却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个歌女出身,一直徘徊在众多男人身边,那些男人身边莺莺燕燕飘飞,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于是,她的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后来还有了他,不过却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小时候他的母亲几乎不理他的生死,任他自生自灭,心情不好或者酗酒之后回来对他又踢又打,甚至把烟头一个一个地烫在他的身上。凯斯的童年几乎和地狱一般,一个酗酒抽烟放荡的母亲,一个贫穷饥饿的生活,凯斯几乎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
直到他十岁的时候,一次他的母亲被男人甩了,还骗走了所有的家当,母亲又一次喝醉了,他好不容易从外面乞讨回来,他才进门,他喝醉酒已经完全不清醒的母亲便走过来,一把把他拖过去,他挣扎不脱,她母亲拿过打火机便要烧他的头发,一边烧还一边叼着烟脱下高跟鞋一下一下地打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痛得受不了了,还是绝望了。
他看到一旁的刀,当时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便拿过来发狠地推开他的母亲,骑坐在她的身上,一刀一刀地插在了她已经变得瘦弱不堪的身子上,一边插下去一边痛哭。
待他的母亲终于流血致死,在最后弥留之际,竟然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突然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手颤颤巍巍地抚着他的面颊,最后说了一句话:“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说完之后便闭气死了。
看到自己又爱又恨的母亲被自己杀死了,凯斯狂叫狂笑了几声,也拿起刀柄,一把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后来凯斯被人救活了,被送到了孤儿院,最后被一个神秘人物收养之后,渐渐取代了他的养父位置,成为欧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商人和****老大。
虽然他后来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俯瞰所有人,几乎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死,可是他一直忘不了他母亲死之前给他一生中唯一一个慈爱的笑容,他便回忆着那个如同圣母玛利亚一般慈爱的笑容,画下了那幅对他来说意义深刻的画。
而他的母亲,他的家乡,便是在法国的普罗旺斯,在那里有他后来为他母亲立下的墓碑。
所以,那里有着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他母亲的骨灰。
所以,在听到夜风的话之后,他仿佛自己的前尘往事被人翻出来了一般,第一次惊慌失措,第一次那么失态。
宫若沧和桃小淘早就料到了他会迫不及待地赶去,不过,他们早就在那里准备好了一件礼物。
他们用的这招,只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待凯斯赶到法国普罗旺斯那块他买下的私人墓地时,只看到墓碑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凯斯大人,似乎你又慢了一步,令堂的骨灰借走一用,他日归还。还有,下一站,是瑞典您的银行。祝您愉快,再见。
凯斯看看那明显被翻新过的墓地,顿时气得拿过那张牌子扔到地上踩了又踩,如血一般的双眸中全是愤怒和恨意:“黑帝,该死的黑帝!”
突然,凯斯想到了,他们引他来,并不是真的想破坏什么,是为了调虎离山!
顾不得什么,凯斯便往回赶去!他不仅仅要拿回他母亲的骨灰,还要把那几个人碎尸万段!
而此时桃小淘正和宫若沧一起坐着私人飞机飞往丹麦。和凯斯想象中的一样,凯斯留下的一些细微的线索,给了宫若沧和桃小淘很多寻找的方向,他们不是傻子,相反,两个人都是聪明过度的怪胎,早就确认了桃之夭被关押的地方,是在波罗的海一带岸边的一栋独立的城堡式的别墅中。几人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便是想着要把凯斯支出去之后才能去救人。
所以才会有法国普罗旺斯的那一出。
桃小淘一边看漫画书一边淡淡道:“爹地,我看他永远不会知道骨灰还好好地呆在墓穴里吧,死去的人,我们都那么尊敬,怎么可能乱拿人家的骨灰玩呢,不就是随便装装样子松松土除除草么,他用得着那么怒吗?”说完,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看着他的装模作样,宫若沧无奈而又宠溺地揉揉儿子的乱发,“小鬼头。”
他们只是把土弄松了一点,装腔作势罢了,不过,料定了凯斯当时看到留言还有坟墓看上去似乎被动过的痕迹,定然会气疯,根本不会仔细看的!
这还是桃小淘的点子。
“爹地,我们马上就要见到妈咪了哦~”小淘窝进宫若沧的怀中,撒娇道。
想必看到留言之后,此时的凯斯已经是又慌又忙了吧,既要赶回来阻止他们,又要顾及他在瑞典银行里的所有财产身家。
想到这,桃小淘邪恶一笑,他就是要玩他,让他手慌脚乱,让他惊慌失措,让他后悔不已!
声东击西,如果没记错,和调虎离山一样,这也是孙子兵法中的一计。
在凯斯从丹麦赶往法国的时候,宫若沧和桃小淘已经坐上了飞往丹麦的飞机。凯斯就算是有几个分身,都没有办法赶到了。
也就是说,这个回合,凯斯输了。
不过,原来法国认清一切的凯斯邪恶一笑,黑帝,这一次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想救那个女人,也要看你们够不够量!
他在别墅周围布下的地雷阵,可不是一般人想过就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