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平静而寥落的洛杰伊诺耶波列市烟雾弥漫,第41军司令部匆忙向西南撤退,一长串半履带装甲车停在公路上,莫德尔和鲍曼焦急地转圈,显然在等待元首。
元首被手忙脚乱地扶上车,他刚坐下又站起身,正在寻找丽达和冉妮亚,车开动了,他像溺水者一般后仰着身子,双手在空中使劲画圈,车又一头撞上路边电杆上,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只是方向相反。
炮弹不时落在周围,一切都乱蓬蓬的,半天才弄明白,一支全部配备美国轻型坦克的苏军先遣团突然出现在城北,他们从德军和芬军结合部插过来,先头部队的一个连化装成德军,驾驶着缴获的德军坦克,在芬军前面大摇大摆,还向他们打招呼。
另一支苏军绕过城南,穿越森林,前出到洛杰伊诺耶波列以东十公里的斯维里河南岸,就是说,已经截断了城内德军退往斯维里察的去路,现在,李德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趁北路苏军与南路苏军之间还有几公里的缺口,赶紧越过斯维里河,向芬军阵地逃跑。
装甲车向北急驰,警卫战士一手抓着车门,一手举着冲锋枪鸣枪开道,然而逃命的人塞满了原本就狭窄的土路,装甲车的急驶很快变成了爬行,又被越来越多的人冲成几截,元首与司令部的人失散了。
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伤兵和败兵,很快让车队连爬行都不可能了,大家忙于逃命或者认命,谁也没有发现其中一辆装甲车上坐着他们敬爱的元首。施蒙特问一个伤兵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原先没有搭理他,后来发现他的少将军衔后回答:“不知道。”
后撤的德军不断受到攻击,到处狼烟四起,商店遭到哄枪,一些刚刚还穿着德军制服人摇身一变成了苏军,昭彰出这些人是化装的苏军。他们中的大部分开始维护秩序,也有一些加入抢劫的行列。
人流从前面倒流了回来,有人大喊:“苏联坦克压过来了。”这一喊无异于在洪流中扔进一颗炸弹,确确实实也有炮弹落入人群中,大家拼了命地逃跑,一些年轻力壮的散兵游勇为走捷径,爬上车翻越车顶,甚至有人从元首头顶上跨出去了。
极力维持秩序的军官和宪兵转眼被洪流卷走,领袖卫队不再徒劳地维持秩序,而是扑在元首和鲍曼身上当人墙。卡尔梅克突击队此时的任务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击,力图突出一条路来。战局像中国四川的变脸魔术一样变幻莫测,突然间,拥挤在路上的人流像开了闸的流水一样向南北泄洪,片刻时间,刚才处在汪洋大海中的几辆装甲车,成为孤零零的几块无人理睬的礁石。
司令部的车队向元首靠拢,莫德尔的车上有电台,刚才得到消息说,盼望已久的党卫军第9骷髅旗队自北而南攻入苏军后方,因而大家决定向东进发,前去投靠。
冉妮亚和丽达从卡车上跳下来,爬到元首身边解释道:“苏军花了两个小时:用一个小时突破德军单薄的防线,用一个小时迂回到城市两侧,美国坦克时速达到每小时55公里,而且他们也组成了突击队,他们的冒险差一点成功了。”
“是啊,差一点。”李德由衷地感叹,也由衷地向丽达投去一瞥,丽达也回望着他,眼神跳跃着,似乎在说:这下该相信我的判断了吧。
元首继续评头论足:“不过他们胆子也太大了,用两个团分别从南北两边孤军轻进,分明是目中无人。现在,德军第41军第1摩托化师已经来解围了,第8装甲师先头营在城东活动,隶属于芬兰卡累利阿集团军的德军163步兵正在挥师南下,猛攻苏军的北翼,还有党卫军,他们在劫难逃。”
鲍曼心有余悸:“要提防被疯狗咬。刚才被挤在人山人海中,确实有点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周围都是德军,虽然正在撤退,只要我振臂一呼,他们会拼死保卫我们的。”危机过去,元首大言不渐起来。扭头瞅了眼丽达:“在想什么呢?”
丽达从沉思中醒来,认真地谈道:“我在想军队打胜仗的原因。面对苏军出其不意的进攻,德军师团长们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在上级不在的情况下,能够迅速判断形势,火速采取行动,并且各部队协调一致,电光火石之间就化解了危机,这需要多么高超的战术素质啊?”
冉妮亚赞同,说如果是苏联军队,肯定会等待上级命令。还有这种军队:他们信奉有枪就是爹、有奶就是娘,作战时首先想的不是胜利,而是保存实力,见死不救,互相拆台,这不是军队,而是私人的家奴。
冉妮亚的话,让李德隐隐约约想起中国的军阀们。与德军相比,一个是秀林,一个是枯叶,不可同日而语。
车队驶上洛杰伊诺耶波列市区柏油路,一些建筑物在燃烧。人啊,总是这样善变:仅仅一个小时,不少建筑物上挂上了红旗,一些市民们就地取材,干脆把纳粹旗中间的白圈卐字撕掉,变成两面小小的红旗,几个小时后他们又重新缝合。一些市民抓紧时间擦拭街头的舰艇模型和巨锚标志,便于向自己的同胞邀功请赏,或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