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脸的施恩之态,以恩赏的语气道:“你也坐吧,今儿帮哀家好好掌掌眼。”
裕贵太妃急忙道:“太后的眼光是最好的,哪里是臣妾能比的。凡是太后看中眼的,必然都是顶顶好的。不像臣妾,只瞧一眼,便晃得眼花缭乱了。”
太后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便吩咐道:“既如此,便开始选阅秀女吧。”
裕贵太妃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去儿子府上养老了,内心终究难掩激动。宫里这种日日提着弦儿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太后看着和气,可骨子里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从前不是,如今贵为太后之尊,就更难伺候了!太后跟前,她少不得句句小心谨慎,什么话都得在肚子里过三回,才敢说出口。生怕那句话说得对,便惹了太后不快。
裕贵太妃心里大倒苦水,回过神来的时候,殿中须弥台下已经整整齐齐跪了六个秀女,放眼瞧去,俱是嫩脸粉腮、举止恭敬,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裕贵太妃这才忙提起精神来,她不担心皇帝少了伺候的人,心里却不得不为自己儿子打算一下,她儿媳妇虽然还不错,可以年过三十了,想要多抱几个孙子,就得挑几个健康漂亮的秀女才成。她也不打算直接给儿子塞侧福晋,但侍妾格格总得添两个吧?
如此想着,裕贵太妃便格外仔细地一一打量,旋即目光停滞在右数第二的秀女身上。
那秀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娇嫩的水粉色旗服,衬得脸蛋红扑扑的,身段纤细,脸蛋却是鹅蛋脸。略显丰润,眼若杏子、鼻若凝脂,端的是好模样!只消看一眼,便叫人心生欢喜。
而裕贵太妃这般模样,却被太后瞧在了眼里,太后心下一动,旋即和蔼地微笑道:“穿水粉衣裳的秀女。很是标致。妹妹觉得的呢?”
裕贵太妃连忙点头。心中不禁纳罕,太后何时对她这般和气过?还叫她“妹妹”这般亲近?裕贵太妃连忙又仔细再瞅了两眼那水粉宫装的秀女,“太后慧眼。的确不错,只不过……瞧着眉眼间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娴妃端坐在太后身侧的一个粉彩绣墩上,酸里酸气道:“自然眼熟。这位秀女可是舒妃嫡亲小妹!”
裕贵太妃听了,顿时一呆。连忙打消了心思,舒妃、平郡王福晋以及探花郎的妹妹、淑慎老郡主的嫡亲孙女,自然不可能许给她儿子的,她儿媳妇吴扎库氏都比这位家世门第差了许多呢!
太后看到裕贵太妃脸色的尴尬与瑟缩之色。便呵呵笑了:“弘昼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听太后如此说,裕贵太妃倒是慌了。她这回能定下出宫荣养的日子。可是多亏了舒妃的枕边风!要是真把舒妃嫡亲的小妹许给她儿子……若是嫡福晋倒还罢了,若许为侧室。那可是结仇了!!
裕贵太妃急忙道:“弘昼之前跟臣妾私底下说了,他跟吴扎库氏夫妻恩爱,这回选秀,不求侧福晋,只求个太后随便赐个皇上瞧不上的秀女做侍妾格格也就是了。”——哪怕太后会因为她这番话而不快,裕贵太妃也不得不说,起码得叫那个纳兰家的格格明白,她没那个心思!是太后的意思罢了!
太后果然脸色冷了几分,便淡淡道:“先留了牌子再说吧!”
太后的话一落音,首领太监常保急忙扬声道:“侍郎纳兰永绶之女纳兰氏,留牌子、赐香囊!”
时隔三年,英宛已经蜕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十五岁的少女,虽然稚气仍存,然而眉眼已经舒展开来,透着小荷才露尖尖角般的娇嫩,嫩生生粉腮透着动人的气息,只消看一眼,便叫人心生怜爱。她仪态恭敬而优雅,褪去了满脸的孩子气,只剩下娇柔婉转,端的是清丽无瑕。
一日选阅下来,留了牌子的秀女被安置在一早就准备好的聚秀馆居住,那是圆明园西北角上的一处单独的宫苑,远离嫔妃、皇子们的住处,但也是一处十分屋舍众多的大型殿宇,很适合用来安置秀女们。
听闻小妹英宛已经被留了牌子,嘤鸣也算松了一口气。
孙嬷嬷一旁笑着道:“虽说,就算撂了牌子,乌苏侧福晋也不敢嫌弃,可到底还是留宫赐婚更体面些。”
嘤鸣轻轻颔首,皇帝赐婚的嫡福晋,还没有人敢休呢。她表舅崇安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何其悍妒,还不是照样地位稳固?就是因为她是康熙爷赐婚给表舅的嫡福晋!
“就是不知道惠周是什么心意……”嘤鸣低低自语道,婚事到底还是要两厢情愿才最好。
半夏笑得双眼弯弯,“咱们四格格娇俏可人,小公爷怎么会不愿意呢?”
“若能亲口问问惠周表弟就好了。”嘤鸣长长道。
一提到惠周,嘤鸣心底终究有些不宁。惠周那孩子,似乎从小时候就爱围着她转了,那时候他白嫩嫩长得像年画里的童男童女,叫人雌雄莫辨,声音也软软的,格外叫人觉得像是个妹妹。所以小时候嘤鸣没少捏他的脸逗弄他,当时她纯粹只是母性泛滥了,自然格外喜欢可爱的孩子,嘤鸣对惠周总觉得和对自己小妹英宛差不多。
可是没想到,那孩子稍微长大些,竟对她萌生了情窦。
嘤鸣此事不禁想,若惠周对她没有忘却青丝,那英宛又该怎么办呢?
唉,头疼。
不管怎么说,英宛的性子必须亲口问问,惠周也是如此。否则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撮合在一起,还不如叫英宛嫁一个寻常宗室子弟做嫡福晋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