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张骞和阳信公主已被赐婚,大婚前不宜多见,免得招来闲话,但太子殿下再三言明,撮合刘买和楋跋子乃是国之大事,要他务必尽心竭力,办好此事。
阳信公主亦是受了刘彻嘱托,又想着张骞是自个未来驸马,刘买是自个族兄,也用不着避讳甚么,若真能成就段好姻缘,在皇叔刘武那还能落个人情。
于是乎,这四人近来便是时常相聚。
楋跋子聪慧过人,起初有些疑惑阳信公主为何老邀约她出游,却很快便瞧出了端倪,晓得他们的心思,甚或太子刘彻的心思。
因着张骞圆滑,阳信公主温厚,虽有心撮合楋跋子和刘买,却从未露出半分强迫之意,故而楋跋子倒没生出甚么逆反心思。
她只是默默的聆听刘买和两人的交谈,数次同游,她渐渐了解到刘买的出身和经历,倒是不太排斥与他接触。
若说喜欢倒谈不上,但若她非要嫁人,他倒是不错的人选。
楋跋子经历过诸多苦难,不似寻常少女般有甚么绮丽美好的憧憬,只想着安安稳稳的活着,好好活着。
刘买不好女色,与原配成婚数年,未曾纳妾,连通房丫鬟都没碰过,单凭这点,便比长安城那些流连章台妓馆的世家子弟要好无数倍。
尤是他好读书,读得有些迂,不似王侯世子,实是个谦恭守礼的呆书生。
楋跋子觉得这点最好,迂人没甚么花花肠子,更没甚么野心,一卷在手便是知足,踏踏实实过自个的安生日子。
念及至此,楋跋子也渐渐开始参与他们的交谈,与刘买愈发熟稔起来。
张骞惯会察言观色,晓得楋跋子已有了些意思,只是刘买迂得紧,愣是依旧没瞧出旁人想撮合他与楋跋子。
阳信公主亦是替自家族兄着急,皇叔刘武是何等风流人物,怎的有这么个呆儿子?
如是过得数次,见得刘买还是不开窍,阳信公主只得泄气的向太子刘彻抱怨。
刘彻听罢,不禁失笑道:“楋跋子不排斥族兄,便是有戏,闷鼓要用重槌抡,阿姊且等着好消息吧。”
阳信公主只得半信半疑的轻点臻首。
待得阳信公主离去,刘彻遣人找来阿娇,附耳细细嘱咐了她几句。
阿娇笑着拍了拍微有些隆起的小胸脯,将此事揽了下来。
翌日,阿娇入得梁王府,寻到刘买,要借阅他的藏书。
刘买着实欣喜,见得这娇纵跋扈的表妹自入了女学,倒是愈发勤奋治学了,该当多多鼓励的。
他便即领了阿娇到自个的院落,亲手开启珍藏着近万册先秦典籍的藏书库,任她挑选。
阿娇心道自家表哥真是实心眼,若真娶了楋跋子那头脑子灵泛的倔驴,还不得被活活欺负死。
为了完成刘彻的嘱托,她也只能先为刘买默哀片刻,便是故作哀愁的长叹一声。
刘买见状,忙是出言关切道:“怎的了,好端端的叹甚么气?”
阿娇苦笑道:“诶,突是想到我有这么些人疼爱,过往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些愧疚。”
刘买满头雾水,不解道:“怎的突然生出这等感慨?”
阿娇答道:“还不是昨日见那楋跋子,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卑禾候府里,想到年节时若非南宫把她强拽到公主府守岁,她怕是得独自哭死在被窝里。”
刘买皱眉道:“楋跋子?我与她相识,看着挺欢快的人儿,不似你说的那般愁苦吧?”
“你是男子,哪晓得女子的心思?”
阿娇撇撇嘴,顺着话头巴拉巴拉的把楋跋子的出身经历尽皆吐露出来,对刘彻逼她嫁人之事更是添油加醋说得颇为严重。
“竟有这等事?”
刘买本就没甚么城府,闻得太子竟强逼着那强颜欢笑的少女,让她在那些流连章台妓馆的纨绔子弟中择取夫婿,眉宇骤然紧皱,“太子殿下这般行事,非君子所为。”
“促成汉羌通婚,乃是为国为民的大义,甚么叫非君子所为?”
阿娇登时就不乐意了,柳眉倒竖道:“那我宗室女子屡屡被迫向匈奴和亲,表哥怎的不提?”
“……”
刘买无法辩驳,只得涨红脸道:“我不与你说,这便进宫求见太子殿下,请他收回成命!”
说罢,他便是匆匆离去。
阿娇瞧着他的背影,不禁勾唇坏笑,扭头看着藏书库里满满当当的古籍,两眼直放光,拿些孤本去赠与文君先生,正是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