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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落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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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登抬起手指,温柔地摸了摸匣子里的头发,好似在抚摸心爱的宠物:“你是在指望他吗?与你有一面之缘的白巫师。上次分别之后,你一定很记挂他,想知道他有没有遇到我,像你做的那样,把刀子狠狠地插|进我的喉咙里。”

安斯比利斯面无表情。从高登以埃及偶遇的黑巫师的面目出现时,他就猜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以为是猎手,却变成了猎物,这种感觉对谁来说,都相当的难以忍受。

脆弱一点的人,恐怕早已在自我否定中崩溃。

但安斯比利斯经过漫长的自责与煎熬,已经习惯于检讨和审视,也非常明确地定位了自身的价值。

是的,他失败了。那又怎么样?

他曾经经历的,是更为惨痛的失败。

可他熬过来了,获得救赎。

高登怔住。安斯比利斯冷淡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迈卡维氏族的特色是什么?

疯狂!

极端的自我,一旦陷入牛角尖,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意志。

内心充满了暴虐、放纵、兴奋、激动、狂乱、痴迷等各式的极端情绪,无视规则,肆无忌惮地发泄、玩乐!

高登近乎饥渴地缅怀过去的安斯比利斯。

然而现实如此残忍。现在的安斯比利斯的情绪稳定得媲美僧侣。

如一潭死水。

没有激情!

没有活力!

像失去了创造力和生命力的死尸!

多么的令人痛心疾首。

高登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决定挽回这头迷途羔羊。

“没有希望了。”充满恶意的双目,一寸寸地搜寻着安斯比利斯脸上即将出现的不安和惊恐:“被你寄予厚望的白巫师……”

“失、败、了。”

“像一只丧家之犬……”

“灰溜溜地逃回他的世界。”

“对了,也许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白巫师们称其为——”

“族长。”

安斯比利斯好整以暇换了个站姿,神情放松,仿佛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这可不是高登想要的结果。

高登拨开匣子里的白发,夹起一根黑羽毛:“再看看这个!你会感兴趣的,堕天使的羽毛。我搜集了很多,每根都从不同的翅膀上拔下来。这是其中的一部分,仓库还有许多。我打算织一件披风,这绺头发可以做绑带。一定漂亮极了。”

安斯比利斯道:“鸦羽披风,的确是黑巫师的品味。”

他的质疑没有激怒高登,反而高兴:“不是每个人都有荣幸见到堕天使军团。”

安斯比利斯觉得他病入膏肓,已然没救了:“你说你打败了堕天使军团?”

“谁知道地狱发了什么神经,派他们来人界找死。”说到这个,高登满是抑郁不平:“看看神所谓的公平吧。堕天使背叛天堂,只是换了一个造型。而人类偷吃禁果,就失去了永生!再看看血族,残害手足的该隐遭遇了什么惩罚?他获得永生,还获得了神的庇护,不许任何生物伤害他!当然,也许还有一副不怎么适用的牙齿和一笔昂贵的牙医费用支出。”

安斯比利斯道:“我曾经欢迎你加入血族。”

“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个低贱的、腐朽的、充满了颓废气息的种族?”高登挥舞着拳头,“人类才是九界最高贵的生物!是神最完美的创作!我们本该生活在伊甸园里,用智慧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换了一具更加年轻的身体,也无法抑制高登从灵魂开始的腐烂。

他的思维比猫抓过的线团更凌乱。

他在言语上,将自己哄抬上了高于神的位置;在思想上,停留在受神不公平对待的被害人位置。

他一面仰望神的威能,一面不切实际地规划幻想。

两个极端的思想在脑海中交叉、碰撞,最后变成一碗味道奇怪的杂汤。

安斯比利斯为他理了个思绪:“亚当和夏娃没有吃禁果,依然生活在伊甸园,就不会有后代,更不会有你;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你就是个短寿的。所以,你的想象永不会发生。”

高登沉默了一瞬,立刻大喊大叫:“所以我要让他发生!我要让神知道,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人类拥有的智慧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安斯比利斯道:“也许这才是人短寿的原因。”

高登仿佛中了会心一击,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

在这副壮年的身体上,出现了老年才有的伛偻姿态。

他吃力地弯腰,大声咳嗽起来。

安斯比利斯的脚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就看到佐菲眼里闪烁的幸灾乐祸。

是什么让他有恃无恐?

安斯比利斯强按下内心的蠢蠢欲动。身上和怀中的重量让他不敢像以前那样的冒险。要万无一失。要谋定后动。

高登停下咳嗽,重新站直身体:“还记得逆九会的宗旨吗?”

安斯比利斯蹙眉。

谁会记得。

对以前的他来说,逆九会,逆十会,甚至逆神会,都不过是一个让自己尽情放纵的旗号。

如果不是被反复提起,他根本忘了它的存在。

高登慢吞吞地说:“世界需要改变。”

“真正的逆九会,不是一个组织。”

“也不是一群人。”

“而是,一个理想。”

精神病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试图一本正经地用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说服别人。

眼前的画面眼熟的可怕。安斯比利斯想起,自己好像也这样做过。随机挑选一个人,对他循循善诱地精神洗脑,或是狂轰乱炸地精神摧残。他并不在意那些想什么,得到什么,他在乎的,不过是征服的过程。

一个被社会描绘了各种色彩的人被自己一点点地漂白,再肆意地涂抹自己想要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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