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远处传来的关门声,苍王的气息从套房里消失了。()慢慢恢复冷静的魅堂坐g头,从被子下握住少女的一只手,在感受到她体温的瞬间他就明白了:眼前确实就是曾经让自己在意、牵挂、后悔,并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你正在做着什么梦呢?是不是见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并把那时的我与现在做着对比呢?
旌姬——布琳希尔德一定记起来了,神代时的自己与她关系并不融洽,面对她的友好,自己的回报却只有孤高的沉默。“可是,从那时开始,我已经一点点改变了啊……到了现代也是……”鹰王的化身道歉似地呢喃着,“都是被你……”
所以当你醒来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听到你说,我们的关系还可以不变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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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魅堂的猜想一样,沉睡的少女确实在做着关于前世的梦。为了能让记忆完整地连接起来,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甚至一直回到了自己还没有真正作为女武神而活的时候。
在被赐予武器与坐骑、可以独立飞上天空之前的事都已不太记得了,而唯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就是父神带着自己去看世界树的那天,与“它”初次邂逅的经历。
“‘吉伦卡玛’……?父王,那是谁?”
前面是八足神骏飘扬的长鬃,背贴着父亲坚硬却温暖的战甲,尚幼的布琳希尔德顶着高空的寒风好奇地重复着这个初次听到的名字。“虽然你可能永远不会和它打交道,但也要好好记住。”独眼的神王露出绝不会现于人前的慈爱微笑,用披风裹住女儿小小的身躯,“希尔达,那可是君临整棵世界树、从某些意义上来说神格与为父不相上下的鹰中之王啊。”
还没等布琳希尔德想清楚对方究竟有多伟大,一直在向世界树顶端飞驰的斯雷普尼尔突然开始减速,最终在云间停了下来。“——就在那里。”奥丁的语气带着无限感慨,“看的时候要小心,对现在的你来说,它可能过于耀眼了。”
顺着父亲的引导看去时,幼小的女武神一瞬间以为是那最高枝上覆满了雪——一只羽毛纯白、躯体与巨龙不相上下的威严雄鹰昂首伫立在那里,锋利的勾嘴和脚爪与双眼同色,都是太阳般炫目的金黄。()至高的众神之父来到眼前也丝毫不能打动它,巨鹰只是沉默地眺望远方,并用眼神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近。
“那就是吉伦卡玛……若它拍动翅膀,整片大地都会刮起狂风;若它长嘶一声,天下万物都会从梦中惊醒。吉伦卡玛独立于九个世界之外,不管亚萨神族还是华纳神族都不曾与之交谈。”见女儿看得目瞪口呆的模样,奥丁继续低语道,“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诞生、何时开始守望世界的,就这样过去了成百上千年……”
“可它……不会觉得无聊吗?也不寂寞吗?”
“在吉伦卡玛脑海中,是没有这些概念的。”
布琳希尔德不再吭声了,继续一动不动地望着神鹰,对方则始终没有回应她的视线。此后又过了若干年,首席女武神终于使孤傲的鹰王愿意开口讲话时,却也只听到它亲口给出了父亲说过的答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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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个晦暗的白日,千里冰封、白雪皑皑的北欧平原上,这一年中的不知第几场战争正在上演。金铁交鸣中血花四溅,汹涌的杀气几乎能在空中凝结成云,然而,在比云海更高的地方,阵阵宛如天音的嘹亮号角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凡人的视线所不能及之处,神之殿堂的大门敞开了。绚丽夺目的极光出现在战场上空,那是阵亡勇士的挑选者们降临的信号。
“交战的是拉普兰之国的伏尔德隆,以及尼亚拉尔之王尼德乌德吗……幸好,赫尔薇尔她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骑着爱马飞驰在队伍最前方,面孔已然成熟的布琳希尔德想起三个妹妹曾经留在拉普兰之国好几年,不禁觉得庆幸。这时,九名女武神抵达了交战中心,开始寻找奥丁开战前便相中的目标。“……姐姐大人,在那里。”一名金色鬈发披在两肩的少女开口,并用长矛向下指去,“如父王所说,我们到得正是时候。”
“做得好,赫尔穆薇格,那么他就由你带走吧。”
被点到名字的女武神淡淡点头,随即催马飞下云端,轻盈地降落在遍身鲜血、倒地不起的健壮男子面前。“……噢噢……圣洁的瓦尔基丽娅……”战士眼神已经涣散,看到她却仍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终于……来迎接我了吗……?”
“你辛苦了……我们会在瓦尔哈拉宫殿再见的。”
赫尔穆薇格温柔地合拢双臂,战士则在她歌唱般的呢喃中满足地停止了呼吸。布琳希尔德和妹妹们静静望着她将男子的灵魂收入怀里,既不慨叹,更没有忧伤——因为这就是她们的日常工作。最后,这场战争以伏尔德隆获胜告终,聚齐牺牲者灵魂的瓦尔基丽们也要同时踏上归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