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摇动了暂时停泊在某处的酒吧“克里特”门前的风铃。清脆的铃音惊动了店里的银发青年,他停下擦拭酒杯的动作向门外一望,慢慢皱起了眉头。
“再过不久,就要变天了……”
明明外面阳光灿烂,没有一丝一毫阴雨的征兆,飞马珀伽索斯的化身——东宫天子依然一脸凝重地自语着。
骑士们在返回途中比出来时还要安静,攻击无效带来的强烈挫败感,和毫发未损的黑色结界一起重重压在众人头上。御座主仆走在前面,魅堂正苦苦思索着那个无人解答的问题,突然有个柔软的东西触到了他的脸——是随从少女举着手帕的手。
“魅堂大人,您出了好多汗……太累了吗?”
旌姬在作战中的消耗也不少,但她已经无意识地把主人摆在了优先自己的位置上。“我……没事,倒是刚才抱歉吓到你了。”魅堂苦笑着接过手帕,“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做出这种失态的事,待会儿可不好向陛下交代。”
不会有人怪罪您的。还没等旌姬这么,武道馆已在眼前,而宇文兄弟正和月寒一起在门外等候他们。“各位辛苦了。”大团长以沉重却温和的口吻迎接,“不要那么消沉,你们刚才有多努力,我和苍王看得一清二楚。把你们召回来,只是不想让你们继续消耗无谓的力量而已。”
少年少女们互相看看,表情多少放松了些。“连我们的攻击都不奏效,明问题不在你们而在结界的性质。这一点刚才已经分析过了。”苍王的语调意外地平静,“龙月寒,你来明。”
银发青年应了一声,面向众人的时候,渀佛又变回了当年的第五任御座。“这结界就像黑洞一样,可以无限吸收外来的攻击;但幸运的是,它似乎不能借助吸来的力量成长。经过陛下、大团长和我的讨论,只能暂不考虑直接攻击,从别的渠道设法解除。”月寒直视着后辈们的眼睛,“我知道你们会有疑问:把它继续留在学校上空的话,不会造成普通师生的恐慌吗?”
骑士们纷纷点头,然后等待答案。这时苍后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只是看起来很无奈。
“确实会,但前提是‘看得见它在’。这结界是依靠我的‘显现之术’才现形的,没有法术支持的话,平时就没有人能看到。”
完他高举双手一拍,顿时潮水般的蓝光漫过天空,“荆棘桂冠”重新出现的同时,黑色结界也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踪影。
“现在我遮断了它的现形,也希望你们先把这件事埋在心里——虽然这只是一时之计,但我以宇文家的名誉保证,一定会尽快找出破解之法!”
全场听不到反对的声音,因为谁也没有更好的提议。看着骑士们默不作声的模样,月寒不免感到心疼。“各位,和平时一样学习和保护学校就好了,还有就是注意身体……”他试探着问苍王,“陛下,今天是否到此为止?”
“……啊,你们可以解散了。”
所有骑士都在专注倾听大团长讲话时,只有旌姬一直注意着“国王”。那双眼睛罕有地半闭着,渀佛除了结界,又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心。直到宇文兄弟的背影一起消失在西楼里,她还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不动。
“究竟怎么才能做到,源头不在此,结界却能张开在这里呢?”
“牙之御座”的喃喃把旌姬带回了现实。“这个我听过,所有的结界都有‘始点’和发源处对吧。”她接上魅堂的话,“除非钢铁神宫能把源头和结界割裂开来、各自运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只能潜入敌营去搜……”
旌姬的话没能完,因为魅堂猛然变了脸色,双手啪地扣住她的肩膀。“魅堂大人?!”随从少女结实地吓了一跳。“别去。”金眼少年从喉间挤出低沉的声音,“这种事只是还好,千万别一个人去实践……好吗,旌姬?”
“……我是您的随从,不可能背着您单独行动,请安心。”
虽然只用了这句话来回应他,但这并不是旌姬此时最想的。
下午的海牙学院,因停课和骑士们的散去变得格外寂静。宇文兄弟还留在理事长室,理由正如旌姬所想,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苍王,你确定御座的那一击里包含了‘那个’的力量?他能力那么强,如果一时超常发挥,也能产生这种效果的吧?”
蓝发青年语气很不安。而苍王手扶窗框,故意似的把表情隐藏在窗帘后。“当然,‘它’是我的东西,我不可能判断错误。况且之前我也过,上官魅堂作为第九任‘牙之御座’,一定能?p>
诶肴吻巴瓿伤的使命。”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随着‘它’成长的加快,对宿主的消耗也就越来越大r恢北3终飧薄人类’的膓的话,恐怕……他会撑不下去。?p>
“难道你想……御座可能会为了继续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而‘自我解放’?!”
苍后惊讶地站了起来,“国王”却一脸更糟的事还在后面的样子。“这个我们无法也不能阻止,只是对其他骑士交代起来比较麻烦;真正让我在意的是——”他的眉头拧紧了,“既然御座在这里,‘那家伙’应该没有理由不出现在他身边的。”
“……‘那家伙’?”
苍王突然一挥手,面前的窗帘哗地合上了,室内同时变得一片昏暗。他接着摆出右掌前推的礀势,几秒钟后,墙上像渗水一样慢慢出现了一幅二米见方、每一笔都清晰可见的发光图画。蓝发青年定睛一看,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北欧神话的世界系统图么?”
“对,这正是贯通幽冥九界的世界之树‘尤加特拉修’(yggdrasil)。”苍王的目光投向画面顶端,“它不仅支撑着神代的北欧世界,也为众多生灵提供了栖身之所。树冠上的那位,你看到了吧。”
“反差真大,我都无法想象了。”苍后苦笑着摇摇头,“来到人间后他可真低调了不少。”
黑发男子无所谓地点点头,又示意他去看最下端——在一眼泛着不祥光芒的、沸腾的泉水周围,有六条头朝树根的黑色巨蛇,它们散发出来的凶恶气息渀佛穿透了墙面,令观者不寒而栗。“这些家伙是世界树的极大威胁,污秽的黑暗眷属……”苍王低语着,“可是,危险程度远远不及它们侍奉的那个生物啊……”
不用特地明苍后也知道,因为“那个生物”就位于六条黑蛇围成的半圆圈中央。
庞大健壮的身躯上,覆盖着无数黑曜石般光泽的鳞片;一对利剑般的长角之间,一把银色长鬃倾泻而下;巨大的肉翅合拢在背,布满尖刺的长尾盘绕树根;血红色双眼睥睨着目及的一切,渀佛连神祇也不被这个无双的造物放在眼里。
黑色的怪物盘踞在泉水边上,充满威严地接受着巨蛇们的恭顺膜拜。明明居于“世界”最底层,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存在感,令人无法不好奇它的身份。
“如果你指的是‘它’,我想我也认识……”
它堪称北欧神话中的世界之敌,“撕裂尸体者”、“恐怖的咬噬者”、“盛怒的盘踞者”……这些骇人的称号,全部属于它。
宇文兄弟似乎都心知肚明,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出那个名字。在北欧世界那场毁天灭地的最后战役中,无数神明和神话兽被血与火吞噬,只有世界树得以屹立不倒。这头怪物则从成山的尸堆中飞出,双翼挂满骨骸,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大地的彼方。
它是死了?隐秘地活在另一个时空?还是辗转来到了现世?
谁也不知道。
虽然上司吩咐了“暂时放下”,参与对结界作战的骑士中仍有人在继续思考对策,“训诫骑士”就是其中之一。
走出校园很久了,玉书还一直推着自行车慢慢行进。走过第二个路口的转角时,他忽然把车子推上路沿,贴街心公园的外墙走了一会儿,才看着前方叹出一口气:
“别跟了,以你的厚脸皮程度,有什么话不能出来。”
“……这话真过分,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夜袭档案室事件,你能对我稍微好一点呢。”
伴随着每次见面必出现的对口相声式应答,黑色长发的西宫干部不知从哪里闪到了玉书身边。“这次又是什么事?”玉书懒得再吐槽他,“坏消息的话麻烦你先憋着,海牙学院今天已经够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