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巡抚卫景瑗,脸上带着微笑,其实心中凛然,他想起,自己看过游历学士的游记,所言东路种种,那时还觉夸大虚言,此时见到,却觉他们说的皆是保守。
他心想:“东路繁华不言,然无分男女,不分老幼,皆制度井然,确如人云,斗若登高一呼,数十万强军在手,怪不得诸公无计可施,吾等,该当如何?”
二十三日,大军到达永宁城南门,更是迎接人流如潮。
不过,除了纪世维等被安排进公馆歇息,王斗等人,暂不归家,而是从城西转往军营。
军营内除了哨骑与传令兵,军官紧急之事,除王斗外,余者人等尽不得骑马,不过王斗也常常以身作则,不在军营内骑马。
到了兵营前,王斗跳下马,呼了口气:“总算,到家了,这一出战,又是半年。”
众将皆是感慨,是啊,每次出征,至少都是半年。人累,心也累,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高史银一笑:“桀桀,回到家后,老高我要在酒缸内洗澡,下面架着火,热呼呼的,边洗边喝,想想就痛快!”
温方亮笑道:“高兄弟,我不敢想象。你洗了澡后,那酒水,还能喝吗?”
“再说了,小心不注意。被烫熟了。”
众将皆是大笑。
钟显才白净的脸,被寒风吹得青肿,裹了裹自己的披风大氅,看王斗的脸,同样被寒风吹得青紫,有些心疼的道:“这天寒地冻的,大将军可辛苦了,赶紧进营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王斗怕冷,不但是众将。钟显才也知道的。
高史银啧啧道:“小钟儿越来越知道体贴人了。老高我也冷,怎么不关心我两句?”
钟显才白了他一眼,高史银不以为意,仍然嘻皮笑脸。
王斗微笑道:“没事。”
他大步进入军营,众将跟上。
余者将士。依着军伍,也是浩浩荡荡入营,看钟显才走在身旁,王斗略一沉吟。对钟显才道:“显才,此次回到东路,你要做好肩负重任的准备!”
钟显才一愣,随后明白王斗之意,咬了咬下唇,说道:“大将军怎么安排,末将就怎么做。”
王斗点点头,拍了拍钟显才的肩膀,加快了脚步。
钟显才身子一颤,停在了当场。
韩朝与温方亮人等,经过钟显才身旁,都对其笑道:“恭喜钟兄弟了。”
他们自然知道,大将军说的话意思,很多人心中羡慕,高史银也是满脸艳羡,他大摇大摆过来,重重在钟显才肩上一拍,叫道:“恭喜小钟儿了,看来到了年后,你就是……”
说着话,就见钟显才一把拍开他的手,怒道:“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大哼了一声,大步追着王斗去了。
高史银的手,停在空中,看众人窃笑看来,他尴尬道:“众兄弟生死相依,拍一下有什么?便是搂搂抱抱,也属正常……这个小钟儿,越来越怪了,莫名其妙……”
温达兴走在人群中,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二十四日,大批归家的靖边军将士,在东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就见这些将士,穿着新发的,靖边军礼服冬装,个个头戴三山帽,皆着曳撒样式的右衽紧身袍衫,脚穿毡靴,别着腰刀,挂着解首刀,还有与之相对应的斗篷披风。
这些服饰,普通的军士,个个为棉麻布料,甲等军棉料多些,军官们为锦衣,以不同颜色与包边,区分各营。
大明服饰的绚烂悦目,本来就达到中国几千年的巅峰,靖边军的礼服,更加突出这一点,大气,华美,干练,锐气,又带着一些残酷的美,再配上腰刀作为仪刀,真是英气逼人。
回乡时,不论甲等军或乙等军,也人人发下一匹马,辽东与塞外之战,缴获马匹颇多,不论以后如何分配,眼下让众军士,人人骑上马儿,衣锦归乡再说。
鲜衣怒马,大量的赏赐包裹,众将士回家的那一刻,不知引起多少人的惊叹与羡慕,东路想加入军队的小伙子,再次达到高峰。
前来永宁城的杨国柱,王朴,李云曙等人部下,个个看得眼热不已,这才是军人应有的尊荣啊。
看着这些精神抖擞,尽显军人英武之气的将士,卫景瑗等人,唯有一声叹息。
……
“啊哈,娘子,为夫回来也。”
谢一科一路显摆的回家,尽可能的,从多方位的,向旁人展示身上的服饰。
回到城巽隅,承恩坊自己的宅院,他推开门,猛地大叫一声。
院中,他妻,楚小娘子,宝贝儿子谢天帝,正在忙什么,看到谢一科,楚小娘子双目含泪,叫道:“官人。”
随后顾不上矜持,扑了上来。
谢天帝也是蹦蹦跳跳过来,大叫道:“爹爹,爹爹。”
抱住妻子与儿子,猛然的,谢一科双目一红。
永宁城某处,看着泣不成声的高凌霜姐妹,温达兴欢喜的同时,看看美艳的姐妹二人,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叹了口气:“唉,以后只能在下面了。”
温方亮回到家中,正妻与大堆的妾室迎了出来,一时间莺声燕语,还有大堆的儿女围过来,温方亮欢笑着,忽然他一愣,什么时候,自己又多了几个子女了?
随后他回醒过来,临出征前,正好有几个妾室怀孕,转眼半年过去,她们都生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钟显才回到自己的宅院,大门处,等待着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她年在二十多,穿着朴素简洁的青色背子,乌黑柔顺的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身姿修长妙曼,脸型精致柔和,特别双目清澈,典型的古代仕女形象,却是辛庄李家之女李云萝。
原本李家为了拉拢王斗,准备让王斗聚其为妻的,不过当时王斗称其只能为妾,李家大怒,这事情,也就放下了,后来王斗越发发展,又经种种事情,他们就是后悔,让李云萝为妾也不可能。
所以退而求其次,他们就将主意,打到王斗身旁各将身上,看来看去,钟显才比较合适,起初,李家有点担忧,王斗可能不高兴。
不料王斗不以为意,也很愿意为钟显才做这个媒,于是,几年前,李云萝成为钟显才妻子。
只是几年下来,二人并无一男半女,所以此时李氏身旁,有了一大群半大的男孩与女孩,却是这些年,钟显才认养的义子与义女,大部分,都是孤儿营的蔚州籍孩童。
见钟显才下马,李氏等人眼中,皆尽露出欢喜之色,李氏含笑道:“将军回来了?”
服侍钟显才下马,一干义子义女,都规规矩矩行礼,口称:“爹爹。”
对钟显才上下打量一阵,李氏抿嘴一笑,说道:“将军穿着这服,真是英武非凡。”
钟显才咳嗽几声,神情有些腼腆,二人携手回到大堂,钟显才与几个义女义女说了会话,考较了一会他们功课,又拿出自营内购买的精美糕点给他们吃,众小孩欢呼而去。
二人再回到内屋,关好门,钟显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撅了撅嘴:“憋死我了。”
李氏又温柔一笑,看着钟显才道:“素素姐,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为其,将头上的三山帽取下,将一拉,如云的秀发披散下来。
又服侍其解开外衣,从内裳内拉出一根布条,立时钟显才,不,钟素素的胸脯,变得鼓胀高耸起来。
其,却是女儿身。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钟素素苦恼地道:“我如何不知,只是,怕众兄弟如何看我?大将军如何看我?”
她说道:“当年逃出家,为了活路,与流民加入大将军的军伍,只为了活命,未想,这官越做越大……”
她撅起嘴,带着哭腔:“妹妹,我好怕,给大将军带去不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