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毒虫哪肯轻易出来,生命遭遇威胁更加激发它的求生本能,它千足并用深刺入我的肉间,硬颚嗫嚅加速啃食,继续往里深钻。
现在揪它出来无疑是要掏干我的五脏六腑。
我仰头嘶号,嘴唇干裂渗血。许是我因痛激发体内血涌,一股殷红的血流从脖子上的血洞喷涌而出,染红胸襟一片。
斩月决绝不松其口,连吮带撕依旧要先将噬魂虫从我体内扯出,他的嘴角被噬魂虫的坚硬外壳划破,血液于我的汇在一处,滴淌成河。
“哼哼哼……”男子发出一阵冷笑,面色犹寒道“今日我就再补一刀,送你们双双归西!”
男子右手扬起,土中埋的巨刀破土而出,飞至他的手中。他甚是轻狂,劈出一闪刀影,狂邪砍来。
我用劲最后一丝微弱之力打算挣开斩月,谁想他早已看穿,先我一步困我于怀,转身以背抵刀。
我被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撼不已,来不及思考那刀已触斩月后脊,我心念干脆和斩月一起被刀贯穿时,那刀被巨大的结界挡在身后。
是斩月拼死做的气结救了我们。
我想回头望他却全然徒劳,只觉得斩月气息变浅,几乎微弱,就是神兵天降,此时也该疲倦不堪了。
那男子或许早知斩月会结气结,再看斩月疲劳已久,攻破只是迟早的事。于是他疯狂一般举刀猛砍,心想总有一刀会冲破障碍。
“放弃吧!”我虚弱地规劝斩月,那噬魂虫生根一般长在肉里,耗下去只会害死斩月。
斩月不答,他用那冰冷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的眼泪顿时决堤涌出。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若是跟家人一起被绞杀,也不会独活着来拖累斩月。想到他嘴里紧咬着毒虫,还在凝息制造气结。想象他正抵死护我周全,我真是心如刀绞,恨不能死。
我斗胆偷偷握住他的手,这手怎么会如此精致无垢,又细又长仿如白玉雕琢。
今天我白白被浪费的那些火血,全来医治他体内寒毒的话,这双手该会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手……
我的内心是如此绝望,人之将死其胆也肥,我抛弃廉耻悄悄举起他的手,想要贴在脸上,那双手间,本应该握着和煦的阳光……
斩月猛然从后一推,我倒地滚出数米,剧烈的疼痛险些撕开我的灵魂,原来他奋力将噬魂虫从我颈间连根拔起,恰如抽走我一根筋似的几乎夺我性命。
斩月伫立于原地,嘴里的残血和着唾液顺着嘴角流出,那噬魂虫也半死不活地坠入草丛。
我想笑,笑容却冻结在嘴边,男子从他身后露出头来,神情满意而令人生寒,他又推了推手中的刀,刀刃总算从斩月的胸前露出一角,“嘶啦”一声穿破斩月的胸膛。
斩月望着我,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别人……
他微微一扯嘴角,阳光灿烂一笑。
胸前的白衣渲染几朵红梅,越染越大,最终染成赤红一片,耀艳如霞。
我早知那气结撑不多久,斩月独自中刀,可我却活着。
男子抽回弯刀,刀面不沾星点血痕,森光闪烁。他上前推了斩月一把,斩月屹立不倒,就是临死,他也不会倒下。
“倒算是个人物。”男子冷赞道。
斩月的生命慢慢随着血流消失,身上的白衣染作红袍,他到底支持不住,缓缓倒下,昏死过去。
男子看着斩月倒下的身影,无情道“你先前问我要什么,其实我一直只要你的命啊!”
“我杀了你!”我匍匐在地,拼死爬向那个无情的杀人凶手,我手心紧攥着“穿心”,今日我就要先穿他的心。
一道乌影先行而至,猛烈攻击男子身侧,是劫魔。
药奴已然昏沉不醒人世。
墨轩的身子虚软如泥,但他此时硬撑着身子怒眉横挑,黢黑的眸子喷发出烈火一般的仇恨,他身上的狿香散仅仅是封在穴道内,根本未除却体外,他这般唤醒劫魔,势必毒发。
他这是拿自己的命在报仇。
可惜劫魔亦是发力虚晃,几个回合便被男子的弯刀反击溃败。
墨轩一口鲜血喷至半空,瘫作一团软泥,性命岌岌可危。
我咬紧牙关,滚至男子脚下,举刀要刺。男子蹲下一把擎住我的手,轻松一捏,“穿心”便从我手里坠地。
“你叫什么?”我就是死也该知道他的名字。
“你不是该一死殉情吗?”男子狂道“难道你想换个爱慕对象?”
“哼哼……”我学他冷哼道“不知你的名字,我日后如何杀你!”
男子冷眸中竟然飘过一丝异样。他无语环视四野,该死的死,该亡的亡,他此行的目的也达成了,于是他将手一甩,害我重新滚过一边,漫不经心地起身言道“等你有朝一日有杀我的能力,再说不迟。”
语毕,他口中默念,那狂刀变宽许多飞将起来,男子潇洒跃上,在半空桀骜盘环一周,停至我的头顶时,他居高临下,狂然一指道“等你!”
不等我开口,男子御刀乘风而去,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剩清风冷月,和这一地的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