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墨渊的变化如此之快,让我感到难以相信。难不成他是觉得,只要跟着我和方修去找段玖宁报仇,他们就能够如他们先祖说的那般“飞黄腾达”?我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段氏与墨氏长达数百年的种种纠葛,居然在一块“钥匙”出现之后,便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这让我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我问墨渊,见他露出诧异的眼神,我又说道:“别迷信你们先祖说的话。我们现在都只顾着想办法找到段玖宁,连自己的安危都很难保障,你们若是跟着我们,能不能‘飞黄腾达’暂且不提,能保住性命都成问题。你还是别想着什么飞黄腾达的好事了,你们墨氏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你们的太平日子,发展你们的家族,别乱趟浑水,比相信那什么预言要靠谱得多。”
方修冷漠地讥笑道:“在灭段氏、害宋濯的时候眼都不眨,现在一说要‘飞黄腾达’,就立刻改变了脸色。墨氏不愧是段氏曾经的管家,墨渊族长你——也很有‘经济头脑’。”
墨渊面不改色,他只是谦卑地微微躬着身子。后面墨氏的族人也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一动不动。方修轻笑一声,低头摆弄着这个完整的墨匙。这时墨渊突然走到了我的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我。
“宋濯,”他说道,“可以听我一言吗?”
我点头道:“你说吧。”
墨渊深吸一口气,道:“数百年前,段氏保护了即将消亡的墨氏,墨氏由此与段氏结下契约,并且以契印的方式来维系。但是经过了多年的腥风血雨,段氏渐渐没落,而与墨氏的关系也由上下级的隶属关系转变成为了主仆关系。段家对于墨氏的控制越来越紧,墨氏族人心中自有不甘,长年累月的愤怒积累下来,最终就造成了段氏全族被灭的惨案。”
他声音低了下去:“没错,当我们的计划间接促成了段家的灭族之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寻找段家的血脉并将他们保护起来,而是暗自酝酿着让墨氏彻底摆脱段家的管束。于是我说动顾家收养了你,为几十天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做准备。但是,最终你逃脱了,被段家的另一人救下。”说到这儿他看了方修一眼,而后者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话一样,淡漠地望着其它的方向。
他又将目光移向我,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墨氏一直想的就是能够争取到自由。哪怕是恢复到数百年前的那个阶段也好。那时,两族虽是君臣关系,却也是互相依靠的战友。到了近百年来,一切都完全变了。”他望着我,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末了,他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口气说了出来:“墨渊就直说了吧。对于墨氏而言,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墨氏是段家的附庸,只能听从段氏的命令;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墨氏是阴谋的策划者,欺骗了段氏的嫡子;现在,墨氏希望做回自己,帮助段氏的后人打败叛族的元凶。”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之前那么强烈地憎恨我,你也说过,墨氏永远不会原谅我们。为什么你会改变主意?难道你真的相信先祖的预言?”
墨渊轻轻地摇头:“不完全是……还有,因为你吧。”
我惊得呛了一下,“你说我?我怎么啦?”
他颤动了一下眼皮,片刻后低声道:“墨渊没有见过比你更单纯的人……”
我……
这让我当即有些鸡皮疙瘩凌乱的感觉。这话是在夸我心灵纯净、富有内在美呢?还是实际上暗指我不知世事、很傻乎乎?
我瘪了瘪嘴,“你是什么意思?”
他忙道:“墨渊的意思是……也许从我们这一代开始,墨氏和段氏的关系真的能够迎来新的时代……”他垂下头去,“墨氏想要自由,这是我们多少辈族人一生的愿望。也许在这一代,能有不一样的转机吧。”
我顿了顿,道:“过去无法抹杀,未来却可以创造。”
他抬起头,眼里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激动,嘴角慢慢地上扬。我们对视了一会儿。这时候一直在一边凉快的方修忽然插话了:“我可没有答应,在找段玖宁的时候还带上一大票墨氏的男女老少。”
墨渊急忙对这个刚刚斩断了自己一条手臂的男人说道:“不会,只要挑可以用得上的族人,他们会在需要的时刻发挥作用的。”
“累赘。”方修斜着眼睛看着天空。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赌气了,对他挤眉弄眼,可他就是装作没看见,一心一意地欣赏着天上的流云,仿佛整个站在他面前的墨氏、甚至是墨氏与段家的未来,都与他毫无关系。
我不去理他,对墨渊说道:“好。算上墨匙,我们的第三个宝物也拿上了,那么就还剩下两件器物。估计接下来段玖宁就不会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了,因为他们已经失掉了三件宝物。接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它们,最后找到段玖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