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石亨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或许是刚刚过的太过惊险,又或许是石亨的怀抱太温暖,以青靠着靠着,居然迷迷糊糊得打起了盹儿,丝毫不知道石亨是怎么一直用带着心疼和自责的目光凝视着她。
秋天的傍晚风很凉,以青是在被石亨抱下轿的时候让风惊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含糊道:“好快啊,终于到家了。”
石亨将她扶进大门内,想了想,便带着她对黄实本说:“咱们先去我那里找冯大夫。”
以青想自己怀里的驴打滚还要给师傅尝尝的,便点头同意了。
黄实本本来有些灰败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好,好……”
石亨一眼扫过去:“然后,黄兄再随我去见母亲。”
黄实本怔了一下,苦笑着对以青道:“这个坎儿,我算是过不去了……”
以青猜度着,恐怕是石亨要把今日遇险之事向老夫人禀报,心下不忍,刚要张嘴替黄实本分辨,就见石亨毫不迟疑的抬手敲响了季平园厢房的木门,这里正是石后养伤的地方。
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冯王平。
“怎么回事儿?”冯王平竖着两只短眉毛,双眼满是诧异盯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以青。
以青蒙蒙的,直视着冯王平,心想怎么这幅表情,见了鬼么?
怔忪之间,就被冯王平一把拽了过去,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看着,碎碎念道:“谁这么狠,把你的脸捏成这样?好好的姑娘家,什么人会下这样的毒手?你说说你又野到哪里去了?一时照看不到就出事,一天天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以青挣扎着含糊道:“怎么了啊?”
“怎么了?”冯王平白皙的脸上沾染了一层怒气,白里透着红,看起来生机勃勃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还问我怎么了?巧菊,拿面铜镜来!”
从里间疾步走出来的巧菊,捧着铜镜,看到以青也是一惊:“二小姐……”
同样的表情让以青更加疑惑,她就着巧菊的铜镜望进去,只见一张俏丽的小脸映了出来,两边鼓鼓的脸颊居然一边一道青紫的印子,看起来十分恐怖。
难怪自己说话时觉得张不开嘴呢,原来是被朱祁钰给捏伤了啊。难怪石亨的脸色那么差,原来是看到自己受伤了啊。
以青心中了然,才发现石亨他们都没问过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便要张嘴解释,就见冯王平狠狠剜了自己一眼,从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一盒药膏来给自己抹上。
那黑乎乎的一团散发出熟悉的味道,以青知道这是上好的伤药,便知趣的闭了嘴静静地上药。
石亨皱紧的眉毛微微松开些,对冯王平拱手道:“有劳冯大夫先照顾下青儿,我与黄兄有话要说。”
黄实本朝冯王平耸耸肩,便随着石亨往这季平园的正堂走去。
以青转过身来看着二人离开,刚准备张嘴,就听冯王平呵斥道:“一会儿不说话能憋死你啊?”
以青眨眨毛嘟嘟的大眼睛,心里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便伸手从她药箱旁取出写方子的笔墨,就着黄纸写了一个大大的“是”字,举给冯王平看。
一旁的巧菊“扑哧”笑了出来,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撩猫逗狗的淘气的二小姐。
冯王平也撑不住笑道:“你这丫头真是……”
她虽笑着,手上的功夫却不慢,很快就给以青上好了药。
以青只觉得脸颊凉飕飕的很舒服,便对着冯王平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以示感谢。
“用不着。以后你少去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说说吧,今儿又是唱哪出啊?要扮夜叉鬼么?”
夜叉鬼?
以青心想,自己可不就是碰着阎王一样的朱祁钰了么?
这样想着,她便把今天的遭遇简短的写在了纸上。
冯王平鼻子哼了一哼,撇嘴道:“又是个姓朱的。”
以青瞧瞧她,转念一想,便知道这是又想起了咸宁公主,那个让她和和她母亲在外颠簸流离的罪魁祸首,笔上一顿,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就听冯王平凉凉说道:“这姓朱的一个个都是嚣张跋扈的麻烦精,丫头你以后可得离他们远点儿。”
随侍在一旁的巧菊不由出声辩解说:“冯大夫,我们二小姐可不是麻烦精……”
以青感激的朝她笑笑,写了两个字给她看:“石后?”
“多谢二小姐记挂,”巧菊浅浅一笑,福了下去,“冯大夫医术高明,哥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此刻正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