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能一拍即合,不单单是行为上的,更多的是话赶话而产生的。譬如艾叶换工作这件事,连恺不过是信守承诺罢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凡无奇力所能及的举动,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打开艾飞心底那扇幽闭多年的大门,至于门内是何种场景,连恺翘首以盼着。不过,连恺在艾飞带有挑衅的回应下察觉到了事情不妙的苗头,迄今为止,他一直认为在这场战役里,他是处在主导的位置上,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主导”的位置慢慢下滑,最终沦落成为了“第二名”。
连恺不知别人是如何理解“爱情”这一肉麻的词汇的,但在他这儿,爱情就是一场厮杀,争夺的就是谁会付出的更多,很显然,他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想到这里,连恺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暗自分析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艾飞牵着鼻子走的呢?
艾飞在回按摩店的路上就在想,他到底为什么没有直接答应连恺呢,反而大张旗鼓叫嚣让他来追自己呢?艾飞一想起刚才所说的话便是一阵恶寒,明明都是男人,还说什么追不追的呢,恶心至极。艾飞假模假洋的扫了扫胳膊上鸡皮疙瘩继续前行,同时也在脑海中不停循环播放着有关于连恺的记忆片段。没错,连恺为了他做了很多,也正是因为这样,艾飞才选择了以挑衅的方式答应了他。三年的牢狱生活不仅让艾飞懂得了如何保护自己,更多的是学到了察言观色,换句话说,和笆篱子里关着的人打交道,更容易看懂人性。所以,艾飞并未在连恺的眼中看到认真二字,或许是认真的不够充分。
玩玩而已,何必认真呢——艾飞不想在一个夜晚或者数个夜晚过后,听到这样一句“感人肺腑”的话语。艾飞太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所以他要慎重,直到有一天在连恺的眼中看到认真的颜色,他才有勇气说出那句话。
希望不是一场徒劳!
这天夜里,艾飞再次在梦里见到了绍辉,还是那间闷热而又密不透风的牢房,昏暗的灯光下横躺着的是满身淤青的他,身体上的疼痛让他不敢随意而动,唯有蜷缩成一团方能缓解皮肤下的跳动的节奏。绍辉打的累了便席地而坐,从破旧的劳服口袋里摸出半片烟卷,点燃后烟雾缭绕,呛人的味道竟也让烟中老手的绍辉咳了两下。绍辉和蔡老狗都是监舍里的头头儿,不过性格却截然相反。蔡老狗虽然脾气不好,却也热衷于结交好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道理是个人都明白。可绍辉就不一样了,他少言寡语,沉稳内敛,过于严肃的性格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吓退身旁的人。用蔡老狗的话说,别看绍辉牛=逼晃腚的,其实他是个寂寞而有故事的人。
蔡老狗中肯的评价得到了绍辉的认可,两个人很快就成了监舍里的好哥们儿,与此同时,蔡老狗把艾飞介绍给绍辉认识了,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个人头回见面,倒也自然如水,换种形式而言,艾飞对待绍辉就像对待蔡老狗一样,当成了好大哥,一口一个辉哥的叫着,没事儿的时候还会从蔡老狗的存货里偷出两包咸鱼丝和他偷偷分享。可另艾飞没有想到的是,绍辉隐藏在哥两好表现下的欲=望越发强烈,在他明显而又暧昧的举动下,不得不让艾飞起了谨慎堤防的心思。
都说“珍惜”是相互的,可绍辉偏偏脱离这个范畴,艾飞对他一分好,他会还以十分。起初,蔡老狗等人还会以此作为乐子,没事儿的时候调侃上两句,什么绍辉你是不是看上艾飞了?又或者这里大多数都是糙老爷们儿,像艾飞这样细皮嫩肉的可不好找啊。每当蔡老狗说起这样的话,艾飞总是无地自容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反倒是绍辉,带着专注而又暧昧的笑容打量着艾飞。
长久以往,哥们儿的情谊逝去,积压在绍辉心底间的欲=望终于破土而出,当他怀着期盼而又激动的心情对艾飞表露心声的时候,艾飞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艾飞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目睹绍辉眼中燃烧正旺的期盼一点点的冷却,最终变成死一般的孤寂。那时的艾飞有些后悔了,可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一个男人……纵然艾飞亲眼目睹过蔡老狗和某个男人腻歪在了一起。艾飞想要说些好话来安慰绍辉,可他却没给艾飞这个机会。绍辉毅然决然的离去,“搞对象”这一话题就此再没提过。
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了绍辉,他似乎有意躲着艾飞。原本就没有过命的交情,很快的艾飞就放下了这段哥们情谊,重新回到了往日平静枯燥的改造生活当中。平静的水面下是更多的凶险,之后的不久,艾飞在蔡老狗的帮忙下被安排去了伙食房,那里是出了名的有油水可捞的地方,不是钱,是伙食。伙食房的工作被称为柳活儿,意指轻松的意思。艾飞自从到了伙食房,省去了早课的折磨,愉悦的投入到了厨房的工作环境当中,直到有一天,一个犯人被厨房的搅拌机搅断了手,而那个人一口咬定是艾飞害的。
由于艾飞刚去不久,那里的人相对还是比较陌生的,致使他百口莫辩,就在他极力辩驳无果的时候,绍辉找上了门,见面地点就是这间闷热的牢房。多久未见,谈起的话题不是叙旧而是胁迫,绍辉说他可以让那个人改口,但艾飞必须跟着他,直到艾飞出狱,这段关系才可瓦解。
百密总有一疏,艾飞从绍辉严谨的态度中看出了忽悠的成分,一旦答应下来,这个关系会单方面的持续升温,到时候想要摆脱就难了。其实,艾飞并不讨厌绍辉,但他真的没办法接受绍辉,那时候艾飞把这种排斥比喻成了本能的拒绝,都是男人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艾飞的再次拒绝惹恼了绍辉,他像是发了狂一般,手脚并用的将艾飞打倒在地,直到艾飞晕迷的前一刻,他清晰的听见绍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句话,“为什么要对我好,我他妈的恨死你了,你知道不知道。”
艾飞身体上的疼痛慢慢缓解,他伸展了四肢平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肿起的眼睛让他只能看到外界一丝丝的缝隙,他转过头,冲绍辉低喃道:“打够了?”
绍辉叼着烟,目光冰冷道:“操你吗的,别激我,信不信我还揍你。”
“信。”艾飞费劲的笑了笑。
绍辉怒视着艾飞,“我他妈的就纳闷了,我哪不好了,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艾飞仰面看着天花板,笑着说:“因为不喜欢呗,多容易回答。”话音刚落,绍辉猛地扔了手上的烟头,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上来,他死死的压住艾飞,眼神凌冽而又暧昧道:“你就不信我用强的?”
艾飞慢慢从震惊中缓过神,苦笑道:“辉哥,你真行……”说完,艾飞认命似得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要么做,要么滚,辉哥你自己选择吧。”
后来的事情艾飞不记得了,因为他被绍辉一拳砸在了肚子上,疼晕过去了。
从梦里醒来,艾飞像是再次体会到了那种难以忍受的疼,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嘴里嘀咕了一句,以此来表示对绍辉的愤慨。五点多钟的时候,按摩店通宵的客人们还在熟睡着,艾飞穿着工作服出门倒水,孤零零的大马路正停着连恺那辆颜色亮眼的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