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凄厉的北风,夹杂着点点雪珠,从西北这片才刚刚从血腥大屠杀中恢复了一点生气的荒原上横扫而过。
尕子背着刚买回来的酥油,猛地竖起了耳朵,当马蹄声越来越密集后,吓得连忙背着酥油躲入了旁边一堵土墙后。
在西北,这样的马队很平常,刀客、马帮、土匪,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混蛋,将这片耕种了数千年,已经逐渐失去了养分的土地践踏得千疮百孔。
所以不管是谁,遇到这些人都是躲得远远地,他们是这里的土霸王,地头蛇,是荼毒整个西北的祸害!
尕子急匆匆地刚躲身形,就从土墙的细缝中看到,一大群裹在羊皮长袍中,只露出一双眼珠的蒙面骑士跃出了地平线,当战马越来越近,看清楚这些骑士的装扮后,他的脸都绿色,尤其是对方身上那种切割整齐的羊皮袄,让他的心猛然下坠。
在西北这片大地上,也只有二十多年前那些人拥有如此熟练的剥皮功夫,据说他们几分钟内就能剥下一头活羊,甚至还有人说他们把羊皮剥下后,羔羊甚至还不会断气!
虽说尕子是藏族,这些人一般不会对他们下手,但谁又能保证呢?二十年前死在那场屠杀中的可不仅仅是汉民和回民,还有很多民族被卷了进去。
幸好,骑士们没有对这堵也不知道是何年马月修建的土墙感兴趣,他们顶着风雪,默不作声,全都腰挎弯刀,速度飞快,游弋的眼神中还不时流露出狠厉之色。
尕子害怕被人看到,本想不再看了,没想到刚准备收回目光,眼神就被这些骑士背上的长家伙吸引了。
洋枪!
尕子认识这东西,当年那些洋人进入藏省时背着它,害得他不得不逃到了陕西,后来俄国人来西北后也带着它,清军和回军打仗时也出现过这东西。
但有一点他却非常奇怪,要知道洋枪在西北可是稀罕物,除了那支刚来的,人还不错的汉军外,这片土地上还就连超过百人的洋枪马队都没有,何况这长长地足有千人之多的队伍。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马队迅捷的从土墙不远处驰过,向着东边狂奔而去,尕子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脸色猛地变了又变,背着酥油放开脚丫就往村子方向跑去。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要回去告诉大伙,回军和汉兵又要打仗了!必须尽快立刻离开这个多事之地,以免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再现!
三十里地外,延长乃至新华国内陆地上第一口油井终于安装好了,采油机悬臂一下低头,一下抬起,来来往往恍若钟摆,在这样不断地俯仰下,一股股黑色的浓稠原油被从地底抽出,沿着管道注入了旁边临时用水泥铸成的巨大油槽内,再由工人们利用小管子注入特制的大木桶。
由于电报昨晚才刚发回去,简易炼油设备还未运来,所以这些原油只能用这种土办法先储存起来,虽然工人们巴不得立刻就把这一带打满油井,一下子搞出曰产数十乃至数百吨,但现实是根本没有多余的采油设备,更别提加工炼油了。
成功定位这座油矿的地质人员已经去了其它地方继续找油了,这里只剩下了十几位维护钻井设备的石油工人,以及近百位从周边招来的临时工。
由于延长油田的重要姓不言而喻,所以司令部特意在这里安排了一个连保护,同时配合工人抓紧建设,所以闲来无事,这些士兵也拿起了铁镐和工兵铲,修筑一些临时设施,这样等设备抵达后就能迅速开工。
呼啸的北风,如利刃般从战士们脸上刮过,加上负责保卫的连队中大部分士兵都是来自南方温暖地区,大家何尝见识过这种刺骨的寒风,所以虽然裹着厚厚的棉衣,扎进了裤管袖口,还带上了可以护着耳朵的防风帽,但还是觉得骨头都要冻裂了。
幸好现在是中午,而且还有事可以做,不断挥舞的铁镐铁锹砸在硬邦邦的泥地上,很快便累出了一身大汗,驱散了大半北风带来的严寒。
虽然人不多,整个油井四周连带战士也不过三百余人,但铺开后还是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百米外,一个班的战士也正在加紧挖掘工事,由于前几天大伙都在帮着灌注水泥,架设油井,所以防御工事一直没修建完善,不过这里毕竟是陕西境内,三十多公里外还驻扎着一个骑兵师,所以大伙嘻嘻哈哈的,也没太注意远处已经出现了一道细线。
一位小战士,围着蓝色围脖一边和战友开着玩笑,一边用力的挥着铁镐,但这片冻土实在是太硬了,就算尖锐的铁镐也只能带起一小片泥土,挖掘一个单兵掩体就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何况是连长要求的挖掘一条供机枪班使用的堑壕。
所以没几下,小战士就觉得浑身发热,只得扯下了妹妹寄来的围脖,刚小心翼翼摆在边上,准备学战友们那样大干一场,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顿时将轻巧的围脖卷出了百米多远。
小战士立刻爬出堑壕去追围脖,可老天爷似乎在和他开玩笑,围脖被越吹越远,知道跑出了差不多两百多米才追上。
总算是追上了随风飘扬的心爱围脖,但当小战士刚刚准备低头去捡时,眼睛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的刺了一下。
只见到,千米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战马,它们低着头,前肢刨地,鼻孔里还喷着丝丝白雾。
而在马背上,一位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乌黑眼珠的骑士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提着步枪,不断地调整着坐下的战马,在朝这边张望。
小战士望着骑队,忽然扭头看了看身后仍然在埋头苦干一无所知的战友,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小孔,心脏也急剧收缩起来,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
“敌袭!”
小战士猛地抓起围脖,高声大喊往回跑去,还用力挥动着围脖想引起身后战友们的注意,而几乎是同时,身后骑兵也猛的一夹马腹,如闪电般向着油田冲了过来。
翻腾的铁蹄,带起了一团团黄泥,杂乱的蹄声渐渐汇合到一起,形成了一道洪流,就连呼啸的北风似乎都被这股狂飙吓跑了,所有战士和工人都觉得耳朵仿佛失聪般,再也听不到任何风啸声。
放哨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异状,立刻拉动枪栓单膝跪地,当他们刚刚将第一匹战马压入准星,枪声也同时从骑队中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