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夜空中难得有几颗亮眼的星星在闪烁着，半夜的别墅小区静悄悄的。有秋虫跳到江意家门口的石阶上，连着跳了几级石阶，又跳到了一楼的窗沿上。

遮掩得密密实实的窗帘后面是两具棺木，其中有一具躺着江意。

秋虫叫得有的声音有点大。

他倏地睁开眼。

“亮灯。”

“暗一点。”

江意慢慢地坐起，他的眼神微微空洞，半晌才渐渐有了神采。他拍了下脑袋，开始回忆自己发病时到底做了什么。到达北京亮之前的记忆都是清晰的，直到上了观光电梯唐眠恐高症发作的时候，当他看见唐眠颤抖得缩成一团，那个漫天血色的场景又再次浮现。

然后，他发病了。

只是这一次的发病却有了一丝不同。

江意爬出棺木，对于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棺木里的事情，他已经非常习惯了。每次发病都是这样，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唐眠和他同床共枕的那一天。

他离开房间，进了书房。

三分钟后。

床头柜上的手机强烈地震动起来，伴随着苹果机初始的铃音。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孙季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没好气地接通了：“江大爷，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江意：“三点二十六分。”

孙季：“有事快说，没事我要睡觉。今天医院里忙疯了！”

江意：“我昨天发病了，跟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

孙季的睡意顿时消失，他一个鲤鱼打挺蹦坐起来，迅速戴上眼镜，打开电脑，精神奕奕地说：“哪里不一样？你具体说说你昨天做了什么？”

江意站在窗边，秋风卷来，让他的脑袋更加清醒了一些。

“砸了九万二的酒，上演了一场浪漫逃亡记，去医院包扎伤口，让她给我搓背，顺便把银行存款和密码都给她看了。”

孙季兴致勃勃：“简直像是一场有始有终的电影，女主角有没有感动得想以身相许？”

江意：“挂了。”

孙季正经八百地问：“不一样的地方是指什么？”

江意沉默了下：“你曾经说过科塔尔综合症患者会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发病的时候会听不进别人的话，会断绝跟外界的所有感官联系，只会沉迷在自己营造出的死亡世界里。”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一个。

曾经，他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自从唐眠出现后，他发现他的死亡世界里可以容纳下她。渐渐的，他从昨天又发现了一件事，他的死亡世界里不仅仅容纳了她，而且还可以容纳一切与她有关的事情。那个世界里的他，懂得思考，甚至第一次主动与外界联系，用正常人的方式去面对这个世界。

孙季说：“她也许是你的药，你明早过来做个ct。”

江意挂了后，滑开手机，点开了相册，里面果不其然又偷拍了两百多张唐眠的照片。

对于这个，江意已经习惯了。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手机里有几百张同个女人的照片时，他删除的那一会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现在他已经可以平静对待，面无表情地删除。

他想想，这一次还有什么要收拾。

wifi密码就算了，他改回来的话发病的时候又会被改。

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发病的时候自己对10201020这八个数字这么感兴趣，他到底知不知道在自己家里wifi却连不上，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至于银行卡秘密，他记得没有说完就被唐眠打断了，看来也不用改了。

删剩最后一张，江意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

照片上的唐眠握着驾驶盘。江意想了下，照片应该是唐眠送他医院的时候偷拍的，偷拍技术也越来越好了，这张照片上的唐眠侧脸拍得很好看。

他微微凝目，看得有些入神。

一会后，他还是没想起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她。他记忆向来很好，见过的人不会忘记，尤其是唐眠长得这么耀眼的女人，他如果见过肯定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