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风逐月,承风自然是云承风,逐月自然指逐月弓“承风逐月”连起来则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含义,不过这就不是他武平总捕头现在有心思考虑的了,有这根特制的大箭和方才那举重若轻的一手“射”箭功夫,眼前白衣少年的身份已经可以确信无疑
武平再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三步,一拜到底,口中连连道:“卑职该死,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请云都指责罚”武平这句话自然是打了埋伏的,首先是认错,先把态度问题解决好然后又说他有眼不识泰山,这其实是说你云都指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也不能怪咱不认识你至于说请云都指责罚,更是故意这么一说,云铮虽然地位比他高了许多,但县官还不如现管呢,云铮跟他又不是一个系统,更不是眼下直属上司,凭什么责罚他?按照正规说法,他应该“请云都指降罪”才对,意思是降罪可以,但责罚却是轮不到你的
武平小心思不少,却不知道云铮其实根本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这不难理解,云铮现在越发习惯自己上位者的身份,心头也比几个月前大有变化,已经不是那个能随意被某一句话就激起性子的云少帅了再说武平不过一个州府总捕头,地位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跟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就好比后世某个“宇宙大国”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厉害,连首都都要改个威风的名儿,还整天琢磨着把人家国家历史上的优秀人才都换上自己的血统,别人的历史文化节日也要抢注,可谓无耻之极可是后世真正的泱泱大国却是根本懒得理睬,这是为何?
从高位往下看,许多形形**的表演都仿佛小丑一般可笑
这些人,便是孔子口中的“三季人”是也
话说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拜访孔子,正赶上孔子有事在忙,就让子路出来会客陌生人一见子路就开门见山的说:“久闻孔丘先生大才,今日有一事特来请教先生请问先生,一年有几个季节呀?”子路听罢,就笑着对陌生人说:“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一年有四个季节”哪知那人听罢大怒:“胡说,一年明明只有三个季节,何来四个季节”子路听罢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孔子从后堂走了出来,对陌生人说:“先生的话我刚才都听到了,先生说的很对,一年确实只有三个季节,是子路学识浅薄”那人听罢,仰天长笑,扬长而去子路满满面疑惑的向孔子讨教:“老师为何也说一年会有三季”孔子道:“你没看见此人从头到脚一身绿色,他明显就是一只蚂蚱变的,蚂蚱一生只有三季,不能经历四季,所以他只知三季,便是个三季人也”
云铮淡淡地道:“作为苏州府总捕头,你的言行在百姓眼中,代表着苏州府衙的形象,更代表着朝廷的形象若你一贯是这般口不择言,并且不能改正的话,我觉得你是不适合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的”
武平心头一颤,脑袋低得更下了,忙道:“云都指教训得是,卑职……卑职今日有些猪油蒙了心,胡乱说话,请都指恕罪,日后卑职一定注意,绝不再犯!”
云铮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感慨,这武平总捕头在苏州,大概也有很多人对他也是这般奴颜婢膝的,官本位制度下的人治社会,还真是现实得让人害怕啊
官本位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在眼下大魏朝这个毫无争议的封建社会里,王侯将相,官分正从九品,形成庞大而严密的官本位体系整个社会纳入国家行政系统的体制结构,所有的人、所有的组织和部门,都分别归入行政序列,规定其等级,划分其行政权限,并最终服从统一的行政控制,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封建制度下的官僚制度和社会权力结构严格而又系统,高度集权而又等级森严,全社会就是一个以行政权力搭建起来的金字塔,塔的顶端就是皇帝在这个宝塔形的体制结构中,等级森严,上尊下卑,界限分明,不容僭越官越大权越大,享受待遇就越高,地位就越显赫上下级之间不是双向互动运行关系,而是下级完全隶属于上级,一切听命于上级;对下级官员说来,一切只对能决定其个人命运的上级官员负责在单一行政化的体制下,不是整体的规则、秩序和法理的统治,而是个人的统治;不是法定程序支配,而是“长官意志”支配;不是“法治”,而是“人治”哪怕是在后世的所谓现代社会,当官仍然有特权,可以获得比别人多的利益,可以得到人们的尊重,还可以有信息获得的高位势
但大魏朝的官本位还有个不同寻常的特点,那就是军阀的力量军阀,就是拥有自己独立武装力量的地方豪强,他们利用朝廷任命的官职实施割据,成为“诸侯”
云铮很清楚,他自己就是军阀的代表人物之一,因为他所出身的家族便是大魏朝除了皇帝外最大的军阀
军阀在后世似乎一直都是个贬义词,但其实军阀本身无关乎褒义贬义,它事实上是个中性词,这不是胡说,至于理由,要从军阀的产生说起
军阀要成气候,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中央政府垮台,或者名存实亡中央控制不了地方,豪强就称霸;文官治理不了国家,军阀就横行纵观中国历史,文官集团的士族(也包括其他政治势力)炙手可热,根本原因在于中央集权,朝廷可以号令天下但是,如果皇帝当真变成了孤家寡人,甚至由“天子”变成了“lang子”,各地牧守、边镇都不听指挥,他们也就牛不起来这个时候,单单门第高有名望是没有用的,甚至就连印把子也不一定管用,说得起话的只有枪杆子谁掌握着枪杆子呢?军阀
大魏朝四大军阀真正进入辉煌,开始大力影响朝政,乃是几十年前小成王之乱发生以后才出现的小成王之乱把朝廷中枢弄得一塌糊涂,最后只能靠着云家军这个边军前来扶危定乱、力挽狂澜于即倒但是云煜不是郭子仪,云家军是个早已形成的军事集团,它有着自己的政治诉求和利益诉求,所以云煜在维护大魏朝原有的旧秩序的同时,也因为掌控京师和朝廷中枢的便利而为云家军谋利,这一举动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旧秩序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就是军阀势力开始不仅仅局限于军事,而是开始渗透进了政治格局譬如说云沈联盟,便是这个新变化的显著结果一旦军阀介入政治,就代表了门阀势力的衰退什么是门阀?世代显贵的家族什么是军阀?拥兵自重的集团世代显贵,或者拥兵自重,对社会就有特殊的配地位和力量,因此都叫“阀”但门阀为阀,靠的是门第声望;军阀为阀,靠的是武装力量门第声望平时看起来很厉害,天下景仰能不厉害吗?但是武装力量更厉害,因为天下景仰也不如天下震怖来得骇人这就好比蔡邕跟董卓,只有蔡邕害怕董卓的,董卓万没有理由去害怕蔡邕,因为董卓动辄可以将蔡邕满门抄斩,甚至挖了他家祖坟也不稀奇,可蔡邕除了一张嘴,几乎不能给董卓造成实际的麻烦所以,门第声望是斗不过武装力量的,门阀也斗不过军阀门阀遇到军阀,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于是门阀要找出路,什么出路?代表军阀,做军阀的代言人——这样一来,第一个看明白这个规律的沈家就崛起了
云铮收回思绪,已经没有再折磨武平的心思,淡淡地道:“那就好”刚想转过头去笑话萧芷琼,说她想把事情闹大的想法落了空不料武平旁边的司马玮却忽然上前一步,用仆从礼朝云铮和宁鹏轩施了一礼,道:“司马玮见过少庄主、表少爷”
云铮愣了一愣,拿眼去看宁鹏轩宁鹏轩微微一笑,小声对云铮道:“司马玮,我们听水山庄的苏州堂堂主”
云铮哦了一声,朝司马玮微微点头:“司马堂主不必客气”转了转眼珠,又问:“司马堂主和这位武总捕头很熟?”
司马玮心里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