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照例召开考后总结大会，这估计是每一个学校都固有的传统。

主席台上有平时虽百闻但基本不得一见的一中校长。以校长为中心依次向左右幅散的是几位副校长和各个部门主任。现场与会的学生是各年级组的阶段前十和高一年级评选出的两个优秀班集体。会场如没有另行通知的话一般都是设在办公楼六楼一间多功能大会议厅中。一中其余这些占学生总数百分之九十多的同学则被安排在本班教室的大屏幕电视机前面收看直播。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办公楼里开大会，各班教室里面开小会。没有人主动想听，都是被动接受，因为屏幕里面的同学难免使屏幕外面的同学产生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没有谁会想去拥有“自卑”这种东西，即便是年级里面的另外一个第一。自卑很可怕，它可以很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人经过很长时间积累方才建立起来的自信。

电视是被校方上了锁的，同时遥控器也被集中管理并不分散在各班教室，所以音量大小完全不受屏幕前的同学们的控制。此刻音量就很大，以便保证教室里面每一位都能够清楚地听到屏幕里面那位在说些什么。习这个时候是绝对学不下去的，首先缺乏环境，其次没有心情。只剩下一件事情好做，就是聊天了。顺便的磕磕瓜子剥剥糖果喝喝茶水，权当开茶话会了。所以每逢大会，学校门口小超市的生意就跟着火爆一个晚上。

这回高二.一班要去六楼的人是关睿轩。

关睿轩慢慢经过梅雪瑶身边——准确地说是经过安宁身边。隔着安宁，关睿轩不露声色隐隐侧目朝梅雪瑶张望。梅雪瑶抬头，右手顺势将散下来的长发往右耳后面归拢。梅雪瑶目光纯净，朝关睿轩含笑点头示意。关睿轩亦微微一笑作为回应。关睿轩收回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心情畅快步履轻快地离开教室。梅雪瑶目送关睿轩，一如从前目送唐棠。梅雪瑶看见关睿轩两只手里面都是空的，很明显，阶段第一另有其人。

梅雪瑶、关睿轩之间产生的交集，一如既往，被后面马晓霖尽收眼底。

会已经在开了。照例是这个校长讲话，那个校长讲话，这个主任讲学习，那个主任讲纪律，还有主任讲卫生、安全、防疫的…开始，同学们鼓掌欢迎，言毕，同学们鼓掌致谢。

唐棠每一回回来，两只手都不例外是红通通的。梅雪瑶看着，心疼的要命：“怎么这么实诚，轻轻地拍不行啊，都拍肿了！”

唐棠笑笑：“不使劲儿不行啊，说是大家鼓掌，其实就只有可怜巴巴的百十号人，就是拼老命地拍，声音都大不了，要再轻轻的拍，那哪儿还有声儿呢。”

“不能用工具吗，不是有拍手工具吗？”梅雪瑶目不转睛盯着唐棠一双红通通的手使劲儿看。

“那怎么行，这个场合怎么能用拍手工具呢，这里面涉及严不严肃尊不尊重的问题。小傻瓜，你以为是开演唱会呀。好了，别担心了，没什么要紧的，开着扩音设备呢，要不然这双手早该没知觉了。”唐棠温柔地朝梅雪瑶笑着。

梅雪瑶收回思绪，看向电视。此刻，严主任正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对着全校学生讲纪律。“…无规矩不成方圆…优秀的纪律孕育优秀的班集体，优秀的班集体成就优秀的班级成员…纪律与每一位同学相辅相成息息相关…”每一回都是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没有一点儿要推陈出新的意思。教室里面早已经乱成一锅粥。在以前唐棠去会议室的时候，教室里面即便再吵，梅雪瑶也总能够使自己安安静静的，仔细望着屏幕上的一个个人头寻找自己最最熟悉的那一个。唐棠的正面是绝对看不到的，会议室里的同学和教室里的同学以及所有的镜头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都是在朝着主席台的方向。运气好的话，有时能看到唐棠的肩膀以上。但最常见到的，还是唐棠那颗时隐时现的头。找到以后，梅雪瑶一双眼睛就牢牢定格在那颗头上面，能定多久算多久。一旦镜头切换，梅雪瑶会再去寻找，找到以后然后再去定格。唐棠的头发很特别，寻找起来一点儿也不麻烦。今天就更加容易了，唐棠就在梅雪瑶的前面，不再需要去用心找寻。

“唐棠，再出个字谜给你猜吧。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梅雪瑶写张字条给唐棠。梅雪瑶尽量把字写得比平时更加漂亮，默念一遍，仔细端详过每一个字，然后递过去。“打一打茬总是好的。”梅雪瑶想。

“又猜！猜出来有赏吗？猜谜很费大脑的。”

“唐棠，我的话你半句都没有听进去。”唐棠的字还是那么烂。暑假的时候，唐棠曾经答应过梅雪瑶要把字好好练练。唐棠把字写好了，受益的人总不会是自己。梅雪瑶看着眼前这一行字，唐棠明显没有照做，水平明显跟从前一样。梅雪瑶不喜欢懒惰的人和不讲信用的人。答应了不做比不答应更叫梅雪瑶难过。